房间里,高脚炉重复着炉火的昏红,雀嘴壶吐着曲率不变的枭烟。
时间恍惚在这一刻凝固了!
小道只是静静地拨弄着侧起的茶杯,杯子在油光的老樟木台面急速地旋转着。
“不忍?还是不舍?”宏一法师打破宁静。
“大师,你说是球在转,还是杯子在转?”小道回避这个残忍的问题。
“都不是,是你的心在转。”
“视觉速度0.033秒,杯子转速低于每秒60转,它就是杯子,当它的转速超过每秒60转,它就是球。”
“现在它己经80转每秒,从一个静态杯子变成一个球,用了13秒,如果不加外力,5秒后,它又成为一只杯子,再过10秒,空气阻力下,它又恢复成平静的杯子。”
“物有所始,必有所止。一切只是错觉,是动是静,全在于心。”
小道摇了摇头,说:“至少它有五秒象球、25秒杯子旋转的形态存在,不能因为杯子静止了,就否认这33秒运动状态的不存在。”
宏一法师笑道:“左娅跟着她爸爸妈妈走了,你认为她还能恢复成以前那只静止的杯子吗?”
小道手轻轻一按,停下杯子,说:“不,法师,不是左娅,是我回不到以前了,哪怕左娅停止了,我也要让它转动起来。至于鬼妹,在我心里,还是八岁时的那份安静。”说着狠狠旋拧了一下杯子,杯子在桌面颠簸发出“咔咔”响声。
宏一法师只报以不致可否的微微一笑:“爱如果可以理喻,这世上就不会有爱的悲剧,岂是简单一只杯子就可说透的。有一种爱,叫退出,如左娅,更有一种爱,与生命共存,叫永不停歇,就象六妹。一切随缘吧,人生于天地之间,但求心之所安,又何必拘泥于世俗小节。记住: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而不是用来遵守的,否则人类将失去向前的动力。”
………
当晚,量子通讯显示屏上,讯息滚动而来,讯息的源代码,是左娅编写的,她集合中国四门已快灭绝的少数民族语言,用中国四大名著混编成源代码,发送接收都有一个不入网的独立的编码器:
凡罡讯息:未码科技2027年成立,创办人杰克未码特,美籍犹太人,38岁,毕业于以色列理工学院。在西河有一个2000多人的研究机构,就在北片未码工业园,每个星期都有200人去岳麓培训使用、销后服务、维修保养,明天早上就有一批前去岳麓的服务队。
中心主任肖瀚平:学院排查完毕,除了幽闭室人工梯那一套控制系统,没有其他发现。
一万年部曾曦:DNA监控是一种裸露身体部位表皮细胞读片技术,重点在于它的探测镜片,可以远距离截取细胞染色体基因图谱,和数据库图谱进行比较确认身份。
左蓉讯息:中南73师、华南37师西南41师做为佯攻,阳码通讯;“前沿”部队也已经整装完毕。
“做一张DNA假馕皮,具不具备技术支撑。”小道问曾曦。
“这个不难,人造肉技术诞生于2017年,发展到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
“好,3小时后,你去凡罡那里,取一份DNA样本,连夜打造一张DNA馕皮。”
小道向左蓉发去信息:“佯攻时间定在明天下午3:00。”
又电知凡罡:“找一份明天未码去岳麓的名单,一小时后使命召唤指挥部见面。”
小道把所有逻辑,细细推演一番。起身穿上作战服,背插赤链战刀。
“大师,我该走了!”
宏一法师不语,拿起竹签,挑了挑桌面的油灯,屋里亮了许多,问:“看到什么了?”
“只需一点光明,屋子就不会有黑暗。”
“去吧,为人类点亮一根火柴。”
………
使命召唤指挥部,凡罡用内线电脑打开未码公司一份名单。
陶江,神经元博士,中科院院士,原国有银河科技公司绝密神经元项目负责人,三年前被未码公司高薪挖走。身高184,体重74.6公斤。
“神经元项目,是冥学院和未码公司的合作项目,这个人经常有走动,住在未码科技园6幢17单元别墅。项目进展报告经过我转交张斌。”凡罡一边补充说道,一边刷开未码科技园三维立体地图。
“就他吧,身材体重接近。凡叔,我去取一份DNA活体,二小时后,曾曦博士会来取样,去做一套馕皮!你把陶江的三维扫描数据一并交给他。”
凡罡有些疑惑:“你准备独闯岳麓?不带多几个人?”
“目标太大,行动不方便,再说作战服只有一套!凡叔,你电知邓将军,我的援救行动,和大部队进攻是二个独立逻辑,无论我的任务是否成功,明天下午3:00准时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把它们封在地下!”
????望着小道匆匆出门,消失在厂区,凡罡接通了左蓉的电话。“小道明早孤身去岳麓,明天下午3:00准时发起攻击。”
“不…不,他是在自杀!”依偎在妈妈怀里的左娅,惶恐不安地盯着屏幕。
“妮子,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思考小道,我们是在打仗,他是在演绎战争哲学!”
“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他此行是去自杀。”
左蓉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你这叫关心至乱,明明心里死爱人家,偏偏搁下他。”
左娅冲妈妈“嘻嘻”僵硬笑几声:“这招叫欲擒故纵,你想想,他那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女儿是最弱势的,不耍小策略,吊吊他胃口,以后挤一堆生活,他心里还有我位置吗?”
左蓉捂着脸蛋的手一拧,笑骂道:“哎呀你这妮子,向来一条肠子通到底,也不见你为了战事出点主意,这会为了后宫那点争风吃醋破事,竟然耍上心计了!”
左娅故意“哼哼”冷笑说:“小聪明用多了,别人就会觉得你滑头,防着你,下次就不灵了,我这叫大智若愚!恐怖吧,左少将?”
左蓉举手打了一下她屁股,说:“别自作聪明,男人的心是不经耗的,尤其是王者之心。”
左娅“咯咯”笑了:“他又不想当王,你对付爸爸的那一套没用。”
“死妮子,别扯到你爸爸身上,我怎么会花心思去对付你爸,净瞎扯。”
“嘻嘻,瞧你眼中那点闪烁不定,总政的苗姨还单身呢,邓小军整天死绑着面孔,还不是爸爸给的。除了你左少将扮失明,谁不知道邓小军是我哥哥?”
“你早知道了?”左蓉只是惊讶于左娅居然早知道了。“你这妮子倒是挺能憋的。”
“左少将的憋功才是天才无敌,居然忍受眼皮底下的这份暧昧这么多年,在下佩服。”
“这也不能怪他,他和苗凤琴好上那会,你妈还是个小丫头,后来妈妈觉得你爸爸的军事才能,不能糟蹋在一名歌星手里,才把他抢过来。”
“争宠就争宠,还戴个高帽子,你这宣传都赶上正点新闻了。”
“死妮子,那有这样开刷妈妈的。”左蓉幽幽叹口气说:“别看你爸沉默寡言,他讲起全球战略形势和现代化战争,口惹悬河,滔滔不绝,那种视觉,那种境界,那种家国天下的情怀,太迷人了。”
左蓉淘醉在少女情怀的往事之中,左娅翘嘴说:“才不喜欢,整天绑着一幅死人脸。”
“哟哟哟,你的那个合资老公,还不是整天一幅哭丧脸。”
左娅生气说:“不许你这么说他,他在地心打了五年败仗,回到地面又没一个人相信他,我感受到他心里的孤独。”
“好啦,好啦,你挂上心的,都是宝,别人都是草,行了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以来,肩负起推动历史向前责任的弄潮人,哪一个不孤独?”
“妈,把疯狗旅给我。”
左娅突然的严肃请求,吓了左蓉一跳,马上感受到左娅这个请求背后的恐惧,颤声反问说:“你要干嘛?”
为了化解妈妈心中的惶恐,左娅若无其事的“哈哈”一笑,说:“争宠啊,那可是斗暂斗勇,光有小聪明没用,要实际行动,这招下去,保管在他心里妥妥有我的位置。”
“别在我面前嘻皮笑脸的,你知道疯狗是什么吗?”
“不就自杀性突击队吗?”左娅淡然的说。
“你爸爸成立这样一支部队,妈妈极力反对,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啊!”左蓉抽张纸擦了擦泪。
“你怎么又同意了?”
“你爸爸说服了我,这次很有耐心的解释:这是二个文明的生死之战,相对于人类灭亡,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是低端文明,拿什么去和他们拼?命,这是最有杀伤力的载具,只要给他们炸药,他们就是宇宙中最灵巧的智慧炸弹!等于给杀伤性武器装上一部巨型的神经元计算机,这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种子都无法做到!妈妈理解你爸爸做这个决定时,内心的痛苦和无奈,也就同意了。”
“妈,他们也都是别人父母的小孩,难道就可以去随意牺牲吗?”
左蓉语塞:“不…不行,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妈,他死了,你这个女儿还能活吗。”
这个女儿的性子,左蓉怎么会不明白,她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到这点,她抑住内心的慌乱,平静的问:“小道有危险,只是你的揣测,你能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妈妈可以考虑你的请求。”
她本以为左娅脑子一根筋,睡床象个狗窝都懒得去理会,更别提战略思考。
那知道左娅稍为思考一下,说:“种子是目前地球最严密的思考,小道一出地面,我从手机上只是查了一下小道的资料,马上引来它们毫不留情的追杀,他们害怕小道,害怕他带来的信息会颠覆人类对冥学院的观感,既然追杀不成功,为什么突然收手?除了昨天小道认为的:他们完全有能力先弃后取之外,我想还有二个可能:一是他们基因改造取得突破性进展;二是他们对岳麓防御有足够的自信,如果这样,岳麓就是一个陷阱!”
左蓉听得目瞪口呆:“妮子,你长大了。妈妈以前认为你没心没肺的。”
“妈,以前我只是忽略事物演化的过程,太啰嗦,所以只直接说出结论。”
“昨天你怎么不在会上说出来?如果这样,作战计划不是要改变?”
“小道已经想到了,只是不能说出来。何况,无论有多少推测,只要三个目的存在:一是向人类宣告,二是切断资源供给,三是把它们封在地下。岳麓之战是必须打的,对于未知,多说反而影响士气。”
左蓉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说:“你这丫头,看来小道对你改变不少。”
“妈,你答应了。”
“答应?你做梦!”
“左少将,军令如山,不能言而无信!”
“我现在是以妈妈的身份和你说话,不行。”
………
未码科技园,6幢17单元别墅,陶江揉了揉眼睛,犹豫地把一份突破性的设计图:《AR神经元逻辑思维链设计图》从抽屉里拿出来,又重新放回去。
他明白这份厚厚图纸的份量,这份设计图,将颠覆机器和人类的界线:独立思维!于至于他只在电脑上做出步聚推论,结论全部回家手写。
“冥学院的科技太恐怖了,如果机器人金属外壳换成生物体,再设计这样一个神经元系统,虽然目前还比较简单,但是随着科技急速进化,人类迟早将被人造人彻底毁灭!我将成为人类文明的终结者!”
一股罪孽感在他心里的道德底线上跳跃、徘徊,至于他每晚都在接受痛苦的折磨!
突然,太阳穴一股弱电流撞击进来,让他从矛盾的斗争中清醒过来,张开眼睛:一个蒙头灰脸的魔鬼站在面前。
一只手捂住他惊声大叫的嘴巴。
来人示意他别出声,扯下薄如蝉衣的披风,拧成一团放入口袋,戴上手套,面对着他,在他旁边一张小靠椅坐下来。
“陶江博士,你心中的罪孽感,证明你还有人类的良知。”小道不除下面具,也只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淘江见他没有恶意,轻声问:“你是为了AR逻辑链设计图?”
“不…你这个图再先进,想超越人类思维,那是很遥远的以后的事情,也不值得现在去担心。”
“哪你是为了钱吗?”
“嘿嘿,你认为我缺钱吗?”
看着小道一身高科技,谈钱似乎污辱了他,谁会开着个豪车去打劫一个骑单车的,只是陶江明白受制于人,拉扯些问题有助于缓和一下氛围。
“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没错,我是劫匪,打劫你一天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