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英山障山海便问道:“小娃儿,还要往北飞约有多远?”
“约有七八十里吧。”
“这夜晚能看清山石树木吗?”
“不用看的,用鼻子闻。那水中时常会浑浊不堪,更多时候是行走于水草密布之地。靠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那地下水脉之中可是一丝一毫光亮都没有的,如何分辨方向?凡我路过之处我都会记得那里的气味,每处泥土、树木、腐叶、石头、草从……都有各自特殊气味,常人无法分辨出其中的细微差别,但我可以。你往北飞七八十里,然后低空进入山林之中,沿途气味我都记着,到时自会告诉你。”那庆忌说话时嘴里似含着个东西,障山海摸了摸腰下的酒葫芦,已不在了。再低头看,庆忌正抱着葫芦眯着一只眼往葫芦里望。
障山海道:“你这小娃儿,就不能忍忍吗?”
庆忌却道:“你什么意思?出门时你说好有一葫芦酒的,可你这葫芦里现在最多也不过一口酒,一定是你喝剩的酒底,你是在诓骗我!”
障山海道:“到了地方我们立马就回去,最多也不过一二个时辰,回去后随便你喝个痛快!现在麻烦你老人家闭上嘴,这英山现在可不消停,到处密布精怪暗探,若被他们盯上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庆忌也算分得清轻重,闭了口不再说话。约飞了有六七十里,庆忌便让障山海降低高度,沿树林边缘飞行。没多久庆忌又让障山海往西进入英山深处森林之中,障山海依言,进入了林中,沿树冠之下飞行。
树林中漆黑一片,障山海同时放慢了速度,并尽力减少翅膀的扇动,以避免惊扰了林中的栖鸟和野兽,从而暴露行踪,引来麻烦。现在这英山北部,靠近桐柏山处集结着许多原来云梦泽中的妖魔鬼怪。虽都是些不足畏惧的东西,但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障山海轻轻地扇动翅膀沿着树冠下飞着,突然庆忌小声说道,“往西穿过这片楮树林。”
障山海依言斜向西飞,很快便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往山下飞,进入谷低。”
障山海依言半收起翅膀,顺着山坡走势滑飞入山谷之中。
庆忌道:“就在这附近,这附近有许多被藤蔓覆盖着的大石,找一块巨石停下吧。”
障山海依言找了块大石落下,并将庆忌托在手上,举过头顶,让他方便观察嗅闻四周情况。
庆忌耸了耸鼻子说道:“障山海,你这头上就不感觉痒吗?我闻到一群虱子正在你头上用着餐呢?”
障山海闻听,心道:“这娃儿今天是要找茬!办正事要紧让着他点,谁叫我先诓骗了他呢?”
“嘿嘿,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用它们的餐,你办你的事,快点吧。”
庆忌道:“应就是这儿了,但却和我离开这里时又多了些异样?嗯……一股非常浓的长蛇气味!”
此言一出,障山海立即矮下身来,蹲在了巨石上,手中已将铜锤摸出!轻声问道:“刚才怎么不说?闻闻它在什么位置?”并将双目瞪的溜圆,双耳坚的笔直!
“嗯……现在走了,它已经离开这里了!”庆忌风轻云淡地说道。
障山海一听这话,心里已然是明镜似的。轻笑道:“呵呵,你这坏小子!不是不让你喝酒,现在是在帮天帝长公主做事,这可是你这涸精一辈子的荣幸了!可别因贪酒误了事,失去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庆忌哼了一声说道:“哼,右边山边有一溪流,顺溪流往前走!”
障山海依言果然找到一条溪流,顺溪流往里走,进入了一条深涧。在涧中鹅卵石上走了约有一百多丈,到了山涧尽头。见一块巨石立在正前方,那巨石明显不是此地原有之物,高约一丈开外,有三四尺厚,应该是从他处移来堵在这里的。
障山海轻声问道:“小娃儿,那山洞在这个巨石后吗?”
庆忌道:“就是这,但你把这巨石移开,那毕方鸟你该怎么带走?”
障山海轻声说道:“娃儿,你已立了大功,只要找到毕方鸟被藏匿之处,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你我烦心了。”说完,按原路走出山涧,轻轻跃起,展翅几个扇动,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山林之中,找了个能看到山涧里的高大树木,落在了树叉上。
一只黑色夜莺从山涧中飞出,在夜幕下划过一道黑线,消失不见。
障山海落在的那棵大树,树叉上的空间能容下几个人躺下。障山海落在树叉中间,放下庆忌,便道:“娃儿咱就在这守着,自有人来取这毕方鸟。”说完便坐在中间。
庆忌道:“你这老头,怎说话骗人,你不是说要回去让我喝个痛快吗?”
“娃儿,听敤手说你傍晚时就已喝了一整坛了,喝酒要适可而止,若是太过沉迷,那可就不好了!你先睡一觉吧,酒以后有的是机会喝的。”
庆忌仰面朝天,躺在树枝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说道:“听说你原先滴酒不沾的,但为什么现在却也随身挂了个酒葫芦呢?”
障山海道:“哎……一言难尽!当年由于年轻,性情太过执拗,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有人说是正值,也有人说是‘一根筋骨’,不懂得变通,缺乏包容心。现在想想确实是缺乏包容心。弇兹凤确实有错,但她也只是疏忽大意了,未尽到看管之职。致使淘气的女娃去了东海,偷偷私自下水洗澡而淹死于东海。弇兹凤她当时胆子小,不敢担当!所以就偷偷逃走了。先是大家对他都有怨气,可后来所有人都选择了原谅她,就连女娃的家人也都原谅了她,不再追究。只有我一人自认为应该抓她回来接受惩罚!结果我越追她越逃……东海、东荒、东极、南极、西极、北极……一追就追了她五六十年!呵呵……她一生的苦难虽源于酗酒,但给她施加苦难的却是我障山海!”他坐起身来,看着皎洁的月亮和星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如果不那么执着,她也不至于如此!我因追她不着也常常苦闷烦躁,偶尔我也会学着尝尝这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再后来我也就学会了饮酒,现在也就和其他人一样,随身挂了个酒葫芦了!具体有多少年也记不清了,先是我四极八方的追她,现在却是她漫无目的地追我!”
障山海将脸转向东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和谁说话:“呵呵……老朋友,你在中原还好吗?怎不见你来追杀我了?我一直在候着你呢……”
“哎……你真是多管闲事。”庆忌迷迷糊糊地,算是回应了障山海的话,便打起了微微的鼾声。
障山海又叹了口气,拿起明知已经空了的酒葫芦晃了晃又放回原处。
已过午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英山的夜晚早已不热,甚至有些寒凉。障山海将睡在树枝上的庆忌移到自己的衣服上,并用衣角给他盖住了肚皮。他也明白这庆忌不是凡物,根本不会被严寒酷暑侵害,但他却忍不住要这么做。
突然睡梦中的庆忌发出一阵梦呓:“二公主身上这香味好好闻……”障山海闻听,抬头向山下看去。
只见空中一道黑影划过,一只巨大的玄鸟落在山涧中巨石前,化为一个玄衣女子。
她轻轻移开洞口巨石,然后见她后退了几步,站在洞口正面一丈多远的地方。
闻得洞中发出一声鹤鸣,先是毕方鸟白色的鸟喙在洞口地上啄了几啄,当它看到对面的女子时便愣在了那里!它仔细地打量了下面前的这个人,但当它往外抬腿迈步时,却听到铁链的哗啦啦声响!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毕方鸟惜日的主人之一——二公主轩辕隐飞!
毕方鸟看着隐飞将脖子伸的长长的,发出一声?鸣!隐飞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下毕方鸟脖颈上的羽毛,然后弯下腰去毫不费事地解去了毕方鸟腿上的铁链。
毕方鸟一被解开,便欣喜万分地围着隐飞又跳又舞的,嘴中还不停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隐飞又一把抱住毕方鸟的脖颈,将脸紧紧贴在毕方鸟的身上上,摩挲了片刻。然后便翻身骑上毕方鸟后背,脚边轻轻点了下。那毕方鸟便一跃而起,往前跳出十多丈远,又接连几个跳跃,便已出了山涧,展开翅膀越过山脊往东南方向的皋城飞去。
隐飞骑在毕方鸟身上,府身抱住毕方鸟的脖颈,这毕方鸟自幼就随着轩辕氏家人,在轩辕氏家人面前十分温顺听话。它回首轻轻理了理隐飞身后飘起的长发,继续往前飞去。
一路上隐飞心中一直纠结着一个问题:到六邑后是见还是不见姐姐?
对于姐姐女妭,隐飞总怀着无限的歉疚。因为当年那场大乱,天地人神之间的关系再也不那么简单了。天帝为了让人类不再爱天神的干扰,已禁止人神混杂!凡留在人间的天神都将会老死,要么去东海桃都的幽冥地狱,投胎为一个凡人!要么就永远留在幽冥地狱中,不许再来人间!
姐姐既然被留在人间,那么她也将会生老病死,也和常人一样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帮她养老送终!但姐姐现在是孤零零一个人居住在赤水北,陪伴她的只有毕方鸟和永远的寒冷孤寂!
这次西王母让隐飞来到中原华夏,虽是为了那桩密事。但隐飞却想在完成这件事后,求西王母让自己能够留下和姐姐一起回赤水北,并在那里陪伴姐姐终生。
天快亮了,四周已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鸡叫之声。再加上远处家犬的吠叫声,预示着她和毕方鸟已经接进六邑的村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隐飞心中生出一股胆怯!她害怕姐姐见到自己会一时愤怒而加重病情!但她又觉得自己迟早都是要面对姐姐的,若这次不见,下次又该如何?难道永远不见姐姐吗?
“姐姐!妹妹亏欠你的太多太多,不知如何才能弥补?”隐飞在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