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站在一边屏息等待,只见这李大夫先是皱眉,然后又摇了摇头,时而挑眉,最后眯眼仿佛沉思,实在是牵动心弦,让墨林好生紧张,直到他将医箱提起,示意去外间详聊的时候,仿佛过了有一朝一代那么久。
“李大夫?”墨林担忧的看了看里面,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大夫神情复杂地抿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位小姐乍一看脉象急数,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老夫身在杏林四十余载,呈此脉象者为病势垂危之兆……”
“什么!”墨林一听,仿佛身处冰窖,几近失态,“可有救治之法?”
“少主莫急。”李大夫摆了摆手,“观小姐肤嫩而润,指甲粉嫩而有光泽,实属年轻健康之相,再仔细看脉,发现并非方才所言。”
“此言何意?”
李大夫又道:“老夫再次看脉,发现小姐此脉端直而下,虽急促,却挺然指下,外呈弦脉,而隐约间有圆滑滚珠之态……”
墨林实是忧心,再不想听此费力之言,终于打断道:“李大夫可否直叙其病?”
“啊,是。”李大夫一愣,急忙谢罪,“老夫头一次见如此脉象,一时情不自禁,还望少主莫怪……”
“无妨,李大夫方才所言,意思可是并无大碍?”
“是,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肝气郁结。”李大夫摸了摸胡子,“一会儿老夫开个方子,疏导肝气即可。”
听到这里,墨林终于舒了一口气:“无碍就行。鲤月,取纸笔!”
“是。”之前那位婢女听令,转身往左侧内间去。
“少主,”李大夫微上前一步,补充道,“小姐滑脉虽不明显,却也是不可忽视,少主可询问小姐贴身婢女,若是月事月余未至,极有可能……是有了喜脉,小姐肝火重,若能及时服用安胎之药,也可保胎儿平安。”
墨林一愣,一种异样的狂喜直接冲上脑门,瞬间红了半张脸,声音几乎变调:“你说什么?”
“呃。”李大夫一时分不清墨林到底是高兴还是恼怒,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小姐极有可能是喜脉。”
“开。开药。”墨林只觉得自己快要欣喜到落泪,“安胎药,也开。”
见状,鲤月永远平静的脸上开始有了惊诧的裂痕,但极好的训练让她迅速平静下来,而李大夫松了口气,连忙接过鲤月提过来的笔和纸:“是。”
完事,墨林拿着药方子,给了李大夫两锭金子,让鲤月将大夫好生送走后,欢喜得不能自己地跑到内间。喜脉!大夫说是喜脉!他有孩子了,他和凤儿有孩子了!
他仔细的想了想,如今距离正月十五那日过了月余,从未听沫沫与他提起过凤儿月事一事,方才大夫那么说,八成就是有了,没有错的!不然,一会儿凤儿醒了,他再确认一番!有了孩子,父亲也没有理由伤害凤儿半分了,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只是……墨林想到钟云萱,这门婚事若是实在逃不过,他给她一个虚名便是,只要凤儿安好,这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事急,等父亲得到火凤内丹,仙音阁在他心中地位便不会像现在一般重要,若父亲顺利飞升成仙,那整个光熙门便是他的,他会给钟云萱一个更好的归宿,左右他也不会碰她。
墨林微笑着,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幸福,等到一月后新婚之夜,他一定会与钟云萱说清楚。这几日相处下来,这钟小姐确实贤良淑德,十分明事理,想来也能理解他的一番心意。
这一觉,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
盯着床顶的帷帐,我有一瞬间的迷茫,记忆还停留在那位体贴动人的玄衣男子,还有那漫天的桃花,满腔的爱恋……
“凤儿小姐?”一边候着的鲤月听到动静,看到我睁开眼睛,试探性地询问出声。
我一愣,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月色布衣的女子,满脸英气,有种莫名让人平静和安心的气质……她是谁?她刚刚唤我什么?凤儿小姐……凤儿?!
汹涌的记忆仿佛打开了闸门,一瞬间涌入我的脑海。对啊,我是凤儿,我是火凤儿!没有什么桃林,没有什么玄衣男子!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沫沫没了,阿青,阿青也没了!
“不,不会的!”我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之前墨林没说清楚,我一定要再找他问个明白!
鲤月一愣,连忙上前扶我:“凤儿小姐,你先冷静一下!”
“墨林呢?”我推开她,“墨林在哪里?”
“少主在这里守了一夜,早间有要事去了门主那儿,应当马上就回来了。”鲤月不卑不亢的回答,这语调莫名其妙就有种让我冷静下来的魔力,“凤儿小姐先别急,您睡了一天一夜,让鲤月先替你梳洗一番,厨房准备了一些糕点,还有你平日喜欢的吃食,用过膳,少主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小姐想问什么,少主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对啊,她说的没错,现在总不能跑到门主那去将墨林抢回来。
我平静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你叫鲤月?”
“是,奴婢是少主的贴身婢女。”鲤月沉着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但鲤月能做的不多,少主习惯亲力亲为,贴身婢女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没想到她会给我解释这个,我一愣,只觉得此女不简单,但她是墨林的人,而且我感受不到她一丝恶意,反而有种让我觉得又一种:果然是墨林的手下,的感觉。再想想绥,也是一副老道冷静的模样……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跟着鲤月去了墨林房中内置的浴池,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洗去了身上的粘腻,又在外室的圆桌上饱餐了一顿。
冷静下来,我终于能好好思考,阿青是凤凰一脉青鸾鸟,虽然身上血液没有凤凰这么厉害,却也是能够解毒的,只是时间长一些罢了,中了凡人的毒,即便是真的痛苦不堪,也不至于死在墨风手下,其中必有隐言!
趁鲤月收拾碗筷送去厨房,我闭上眼睛,运功仔细感受。阿青成为我贴身婢女的时候,天神给我们烙下主仆印,只要我们沉下心来体会,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果然,我与阿青的主仆印依然生效!而我对阿青的感觉虽然微弱,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意味着,阿青还活着!
即然这样,先找到阿青才是最重要的,我将浑身灵力调动,一念之间,就到了光熙门西南方的一片竹林里,主仆印告诉我,阿青便在那个方向。
“阿青?”我轻唤出声,用神识在周围百里探寻,主仆印在掌心越来越热,不过一刻,我就走到一块巨石前面,神识一探,发现石头下面有一块凹陷,而化成青鸾鸟原形的阿青,奄奄一息,就躲在底下!
我赶紧一个遁地术落到阿青的身旁,这里十分狭仄,想了想,将阿青化成一只小巧的黄鹂鸟,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再心念一动,又回到了那块巨石旁边。
“阿青……”我看着她浑身伤痕的样子,心疼不已,咬开自己的指尖,朝她的喙里滴了两滴血,不管怎么样,解了毒再说,“你还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