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沮王道:“倘是汉军来攻,未到关前便是尸骨如山了。”
单恒王道:“霍儿智勇双全,还是小心为上。”
都尉单巴道:“凭他百般计,我只守险关。不在关外与汉军交战,汉军久攻不下,粮草自尽,必然退兵,我军从后掩杀,汉军必败。”
单恒王道:“不然,汉军即退,我亦不追,免得上他诱敌之计,使我军弃却险地而被围歼。”
酋涂王道:“说便也是。我军固守险关,他即是撤退我也不去追他,免得因小失大。即要守住险关,还要仰仗二王及诸位多多辛苦。今只请稽沮王于左山督战,单恒王于右山督战,本王居守险关。汉军来时,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连几日霍去病都郁郁寡欢,他独自一人在大帐里苦思良策。他想:如果公孙敖此刻赶来,从后攻击匈奴,敌两面被攻,自然易破。然而,现下看来,已不可能。公孙敖至今杳无音信,不是被匈奴截击杀败,便是迷失了路径。如果分军绕道向敌侧后攻击,兵力过于分散,恐被匈奴各个击破。而且分兵之后两下兵力均弱,攻坚力量不足。若攻坚不下,被敌咬住不放,岂不如鲠在喉?为今必须出奇制胜。
霍去病在大帐中已有三天没进饮食了。高不识、赵破奴等校尉得知消息后甚是担心。众人一起来到帐外,要得入帐劝说将军,侍卫拦住道:“将军有令,无论校尉士卒,均不得入帐。”
赵破奴道:“将军三日不食,若有三长两短,我军何以对敌?”
高不识道:“还是让我等入帐劝了将军用餐吧。”
侍卫道:“将军之令,谁敢违抗,难道不要命了吗?”
赵破奴等人熟知霍去病脾性,令出如山,绝不轻饶。当有仆多道:“将军如不用饭,我等就站在帐外直至天明。”众校尉便一体伫立帐外。
眼看已过一个时辰,侍卫只得站在帐外大声叫道:“禀将军,赵破奴等四校尉求见将军,已经在帐外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帐中默然无声。侍卫又禀了一遍,霍去病的思路才被打断,当下应声道:“命他等入帐。”
四校尉急忙奔了进去。
霍去病道:“何事求见?”
高不识道:“将军三日不食,我等甚是忧虑。”
赵破奴道:“特来请将军进食。”
霍去病道:“只要思得破敌之策,霍某即是三日不食又有何妨?”说完想了想又道:“你等都随霍某几番征战,可有妙计破敌?”
仆多道:“莫如明日强攻便了。”
赵破奴道:“敌关森严堡垒,强攻不下必遭败绩,不如用计取之。”
霍去病道:“破奴与霍某不谋而合,霍某三日不食,已经思得破敌之策,明日却便如此如此,且看匈奴动静再做理会。”
翌日,霍去病命高不识为帅领所部冲向峡谷,匈奴一见汉军冲来檑木磙石一齐砸下,霍去病立命收兵。如此反复数次,待至夜半,汉军却将数千草人着了汉军服装缚于所掳匈奴战马身上,趁着淡淡月光,一边敲鼓震锣,一边大声呐喊。脱缰群马立刻奔向峡谷。酋涂王就山上隐隐见汉军冲向峡谷,只道汉军趁夜夺关,急命两边山上匈奴坠石滚木,向下放箭。未越几时,汉军“人马”尽死谷中。
酋涂王见状大笑道:“都道霍去病汉之名将,谁知这厮如此有勇无谋,却便不顾汉军死活了。”天色微明,酋涂王便命匈奴下关查看汉军死伤人数,好是将来向单于报功。
谁知匈奴小校飞步入关回报道:“我军上了汉军的当了。”
酋涂王道:“却便说来。”
小校道:“昨晚汉军尽是草人,唯马是真马。”
酋涂王甚是后悔。
第二日,霍去病又命仆多率众冲谷,一待匈奴放箭砸石立便收兵。是夜天将拂晓,汉军又如前法,酋涂王仍令匈奴下抛檑木磙石。待天亮察看,仍是草人战马。第三日匈奴两面山上所备檑木磙石及箭支已经所剩不多,酋涂王忙令军士将关上所备搬向山上,待至微明时分,汉军还是如法炮制,酋涂王仍是如前之法。看看自己所备檑木磙石及箭支所剩无几,酋涂王乃道:“霍去病这厮葫芦里卖的何等鬼药?本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单恒王道:“汉军乃是疲兵之计,又要消耗我军木石箭矢。如此下去,我军所备木石箭矢耗尽,却未伤得汉军一兵一卒,奈何?”
酋涂王道:“却便不上他当,尽他草人冲来,只便按兵不动。”
第四日微明,汉军又如前法,匈奴却如不知一般。只有数名汉军,驱了马匹返回。第五日微明,霍去病令汉军早早用饭悄悄集结待命。一声令下,仆多携了攻城云梯,率领所部纵马冲向峡谷。匈奴以为还是草人战马,便即暗暗嘲笑汉军道:“却便使汉军空来诱我檑木磙石。”
还有胆大匈奴就山上高叫道:“汉狗若是胆大,只管前来攻关,莫用草人哄骗。”
正说间,汉军早如离弦之箭冲至关塞。发一声喊攀壁撞门,上射火箭。
酋涂王听得匈奴小校急报,未待穿上铠甲便奔来察看。一看方知中了汉军诡计,急高叫道:“快用磙石下砸。”
未几磙石已尽,军士急报道:“禀酋涂王,我军磙石已尽。”
酋涂王道:“赶快放箭,赶快放箭。”
未几又报箭矢也完,酋涂王急得在关上抓耳挠腮。两边山上匈奴初时还在讥笑汉军又耍旧招,待至汉军呐喊攻关,方知此番才是真人冲来,单恒王急命向下滚砸檑木磙石及箭矢。初时还有所剩,未几便即用完。
霍去病亲至关下督战,汉军见主帅不避箭矢,亲临前线,人人不怕牺牲,个个争先恐后。不到半晌时间,险关便已被破。
眼见汉军冲入关内,酋涂王欲逃,早被仆多从后甩了绳套,兜颈扯下马来生擒。
高不识冲入关上,率众顺道直向左面山上冲去。
稽沮王一见关塞被破,急率众前来支援,确好迎头遇了高不识,未得几合便不抵敌,急向山上逃窜。
高不识岂能放他,遂即从后紧追不舍,待至稽沮王爬上一石,高不识从后用长戟“呼”一声横扫过去,稽沮王便“骨碌碌”正好滚至不识脚边,不识并未费力便将稽沮王绑了。押解之时,方知刚刚戟杆打伤了稽沮王小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右面山头单恒王见关已被破,知难收复,便即寻路退向山中藏身石缝。谁料却有匈奴小卒看了要想立功受赏,便带了刚刚冲上山来的破奴,径直奔来缚下山去。
都尉单巴早被乱军杀死,却有伊稚斜单于的一名阏氏乃是酋涂王之姐,前时回得祁连山中省亲,可可却被围了。一见关塞被破,忙换了奴隶衣饰挟于人群之中逃窜,却被赵破奴瞧得,但见此女衣虽褴褛,容貌不凡,料非寻常女子,便将单独喝过,用刀架于项上,令她说出实情。
阏氏哪敢撒谎,只得如实招了,赵破奴当然大喜。此战与前番均耆水畔之役共捕得五王、王子、王母、单于阏氏五十九人,当户、相国、都尉六十三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霍去病大获全胜,凯旋而归。行至半道,但听山中匈奴女子唱道: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其声甚悲,其情甚凄。去病率军入得汉境,道经河东,忽然记起自己生父家本此地,为人子者岂可忘根?遂派赵破奴前去迎接乃父霍仲孺。霍仲孺闻得当今骠骑将军乃是自己与卫少儿私生之子,当然大喜,遂随了赵破奴军中相见。一入帅帐,经赵破奴引了,霍去病忙下座跪拜。
霍仲孺执了儿子双肩,上下左右细细打量。见儿子如此威武雄壮,堂堂仪表,大将风度,不惊喜泪交流。随后又将身后少年引于去病道:“此乃阿弟霍光。”又对霍光道:“快来认了兄长。”
霍去病见自己异母弟弟霍光生得敦厚雄壮,具大家之风,甚是高兴,当便拉与自己同座。
霍去病初任亲父,自然设宴款待,叙了家常,携了霍光,别了父亲,班师回朝。奏了武帝,武帝大喜,即益封霍去病五千户,封赵破奴为从骠侯,高不识为宜冠侯,仆多为辉渠侯,凡校尉从至小月氐者皆赐爵左庶长,将霍光补为郎官。
而公孙敖好不易走出沼泽,探得霍去病已获胜回军,只好率众回朝,等候发落。
张骞自然坐了行军滞留,为与李广前军呼应,致使前军被困之罪。依法均当斩首,武帝要想落得爱将之名,又要充盈国库资财,便命二人出金赎罪,免为庶人。
李广虽被敌围,却也杀得匈奴七零八落,死伤多于汉军,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命人专门为霍去病造一豪华府邸,武帝亲带霍去病前去观看,霍去病忙跪地奏道:“圣上美意,微臣恭领,然而,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臣万不敢受。”
当下在场群臣无不为之动容,武帝搀起霍去病,抚着他的双肩,感慨道:“如此良将,千古岂谁?”自此霍去病誉满天下,帝更宠爱。
却说匈奴单于伊稚斜闻道汉军两路人马攻击,为了稳固内部,便重新下了一道谕旨,暂不处置浑邪王和休屠王。两路汉军之中李广一路匈奴虽胜,损伤却与汉军相当,正自恼恨左贤王兵力数倍于敌而使李广逃脱之时,却又报酋涂王大败。更使他伤心的是自己最为宠爱的阏氏也被霍去病掳去,盛怒之下立命杀了报信小校,然后传谕群臣议事。
众臣入得王宫,一见单于面露温色,知道必是战场失利,一个个吓的呆立一边,不敢正眼向上瞧看。
伊稚斜乃怒道:“自匈汉战争以来,我匈奴每战必失,不仅丢了河南沃土,如今又丢了河西直通西域之道,倘是汉朝与匈奴诸国联手,还有我匈奴部族立足之地吗?最使本单于担心的莫过于我匈奴面临的灭种之灾。”
乌维道:“自刘彻即位与我绝亲以来,内不稳于政事,外守侵于汉邦,失河南之沃野,丢河西之通道,究其原因实是浑邪、休屠二王心怀异志,反击不力所致。攘外必先安内,内不和则外必侵。以儿之见,当先肃清内奸,然后才好一致对外。”
次公道:“前番臣去传单于盛谕,浑邪王托辞有病,不愿来朝,诚恐这厮别有用心。”
复陆支听得又要制裁好友浑邪王,急道:“浑邪王竭尽全力,虽然屡屡败于汉军,但并无逆上之心。”
伊稚斜怒道:“前番私藏于单,后又谋逆作乱,损兵失地保命,此等王公匈奴若再有几位,不定何时我等便为汉人刀下之鬼了。”
乌维又道:“那休屠王也非善辈。日里与浑邪王鬼鬼祟祟,丢了我朝镇国之宝,动摇我朝立国之本,也应与浑邪王一同论罪。”
伊稚斜道:“不但如此,前番还私藏乘龙、须卜猛等逆贼,造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岂可饶得?”
伊即轩听得单于又要杀休屠王,忙道:“休屠王素性敦厚,必不会陡生叛逆之心,还请单于查证落实,然后定夺。”
伊稚斜大怒道:“为何说道浑邪王、休屠王谋逆之事,你等总为逆贼开脱,难道你二人也心怀异志吗?来人,将伊即轩、复陆支砍了。”
一言为了,宫中凶神恶煞的卫兵架了伊即轩、复陆支便往外拖。不知伊即轩、复陆支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