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知次公与赵信乃是故友,沉吟半晌后哈哈大笑道:“单于便是试你真心。既然赵将军愿意重归故土,本单于当亲往相迎。”遂与次公一起纵马下山。
赵信一见单于亲来相迎,忙翻身下马施礼道:“罪臣赵信幸得单于宽囿,感激不尽。后当以死报效单于,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伊稚斜忙下马搀起赵信道:“久仰将军大名,幸得回归故土,今后我等一力拒汉,保我家园。”
一边说一边又想到要得笼络他心为我所用,必得重赏不可。遂道:“今即封你为自次王。次公献策有功,使单于喜得大将,封次公为次王。”
可恶胡儿赵信,贪生怕死之徒,辜负武帝厚爱,战场之上投敌。当下又大叫道:“诸军听了。本将今已投降匈奴,大单于不念旧过,立为重用。你等凡愿降者,一体放生。若不投降,尽皆屠戮。”
汉军部分士卒见主将投降,军心立散。内中有部分不愿变节者,刹时便被匈奴杀尽。
却说苏建留了二千人马正自观望,听得喊杀,知道中伏。急忙打马率众前来救援赵信,早被复陆支刺斜拦住撕杀。眼见不能救得赵信,苏建只好挺矛与复陆支酣斗。
正自拼死冲杀之时,却有汉卒飞马来报:“苏将军大事不好,赵信投敌。”
苏建听得,恨得咬牙切齿,回头要寻赵信拼命。
正在此时,赵信却与次公并马奔来道:“苏将军,如今寡不敌众,不降必死。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某已经投降,未若将军也便降了,大单于素闻将军大名,必不亏待于你。”
苏建大骂道:“反复无常小儿,禽兽不如东西。皇上待你不薄,今却忘恩负义。待某砍了你的狗头,好为皇上报仇。”说便纵马要来取赵信项上人头。
次公及复陆支两将急驰而来,两下挟击,苏建身受枪伤,已经无力再战,不得已率领百余汉卒,负疼向北逃奔。
未越数里,却有匈奴伊即轩当头拦住去路。苏建无路可退,只得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杀向伊即轩。
伊即轩见苏建英勇无畏,心下暗自叫好,只想生擒苏建,便即打马来斗。战不数合,因了苏建已经负伤,体力渐渐不支,料难胜得伊即轩,便瞅准空子,打马逃蹿。
眼见苏建逃去,伊即轩见无生擒可能,便从苏建背后,“嗖”声射出一箭,正中苏建后背。
苏建大叫一声,急忙伏于马背,装死逃出重围。奔了数里,听得背后并无匈奴追赶,方扭头看看身后,却无汉军一兵一卒逃出。
苏建独自一人冲出重围,伏于马上正自逃奔,忽见前面一彪人马飞驰而来。苏建仰天长叹道:“今番我命休矣,皇上,为臣不能再于朝中奉君了。”说毕拔剑在手,要寻自杀。
却听一将高叫道:“苏将军休得惊慌,某来救你。”视之乃是校尉张骞?。
苏建听得是张骞声音,体力一散,“啪”的一下摔下马来。张骞飞马驰至,救了苏建,知赵信已经降敌,一边骂着“龟儿子,不得好死。”一边急令小校护送苏建回营。自己却率大队人马向南接应?,收得数百伤残,回营向卫青交令。
却说衡山王刘赐在淮南王刘安府中住了二天,便即打道回府,预备起兵反叛。
淮南王刘安见其孙刘建逃跑,恐他入朝告发,只得依了伍被之计,一面私铸皇帝御玺及丞相、御史大夫、大将军印信;?一面又命伍被作了伪书,只道丞相公孙弘上书迁徙诸王、富豪入朔方,并以王太子入朝为质,君王无道,听信谗言,无端削王,断王生路,帝逼王反,号召天下诸王联手抗拒朝廷,向帝讨回公道,保我先帝所赐基业等等。
四处张贴,八方传送,造谣中伤,扇风点火;?一面又打造兵器,招兵买马。一时间弄得人心鼎沸,怨声载道,黑云滚滚,狂风大作。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一场内战一触即发。
正当刘安谋反行动搞得热火朝天之时,却不知其一举一动早被审卿探得一清二楚?,不时向武帝及公孙弘等上报。
这日武帝正与公孙弘、张汤等重臣商议,却有太监来报道:“现有淮南王刘安之孙刘建求见皇上,说是有机密大事禀奏。”
武帝料是为了谋反之事,忙命殿上召见。”
刘建入得殿来,跪哭道:“皇上,淮南王刘安谋反,不但杀了要入都效命朝廷的雷被、严正等,还要杀了我这个亲孙子,皇上可要为罪臣作主。”
武帝道:“你且起来说话。”
刘建遂将刘安诸多谋反情况一一道来,武帝听了大加慰勉。下朝后,正欲商议如何平叛之事。却有审卿也来密报,只道刘安已在招兵买马铸玺做印,散发檄文。十万火急,皇上应及早发兵铲除。
武帝道:“现下贼王招得兵马多少?”
审卿道:“刚自招募,如今不过五六千人,连同平日食客千人,统共不足七千。若待时日已久,天下诸王被其蒙蔽,蜂起叛乱,成了气候,便难收拾。”
武帝道:“却便有理。丞相以为当如何平定叛乱?”
公孙弘道:“目下我朝大军正与匈奴决战,急切间难以回军。刘安志大才疏,不足为虑,所募乡勇不过乌合之众而已。以微臣之见,只须命河间中尉率兵三千,会同淮南中尉率所部五千人马,即绰绰有余。”
张汤道:“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只是兵贵神速,不能使反贼有喘息之机。”
武帝点点头道:“命廷尉监吏王向携朕手谕,立即动身,限三日内到达河间,八日内到达淮南,不得有误。”张汤领命而去。
王向领了圣旨,马不停蹄,连夜赶往河间,会同河间中尉毕贵率了三千人马,火速赶至淮南,又与淮南中尉杜丘一起统共率领八千余人,立即围了淮南城,破门而入。
刘安闻得王向率兵直扑淮南王城而来,早吓得哆哆嗦嗦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命刘迁请相国周直及陈喜、枚赫、晋昌、毛周等人计议起兵拒敌。
原来此辈都是阿谀之辈,今见大势已去,哪个还来送死?只皆躲藏不见。
只有相国周直勉强来到,也只支支吾吾无计可献。
还是刘迁胆子稍大,催促其父王道:“闻得朝廷只有数千人马,如今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要立即起兵,只不能坐以待毙。”
刘安哭丧着脸道:“如今我等只有千余人马,岂是官兵对手?”
刘迁道:“紧闭城门,只道官军要来捕杀一城百姓,令满城百姓一体上阵,其势并不为小。然后急催衡山起兵救应,如能坚持月余,天下诸王尽皆反叛之时,淮南自然解围。那时再募兵勇未迟。”
刘安左思右想,半晌无语。乃由刘迁催道:“如今已火烧眉毛,还不快些拿定主意,再晚只恐来不及了。?”
刘安别无良策,只得依计而行。
谁知刘迁率了数百兵勇刚刚奔出王府,却听四面喊杀已至。刘迁见官军杀来,知道已无回天之力,忙丢下武器,撒腿就往回逃。
官兵追将过来,刘迁心道自己终是难逃一死,便即耍出手段,从官军手中夺了利刀,舞将起来,杀了几名官卒,官军一见不敢近身,两下里只执刃相持。
后有毕贵、杜丘赶至,两人本即武将,挥剑来战刘迁,刘迁一人难敌二人之威,不一刻便被杜丘刺中右腿,捉将起来。
随后便将王后蓼荼及一干食客尽行屠戮,只少了贼首刘安。王向命人满府上下搜查三遍,仍是不见刘安踪影。不得已严刑拷问刘迁,刘迁只道就在府中。
王向只得亲自带领人役再行搜查。待至王后卧室,只见帷帐里边尽是白纱,并不透明,这边牙床却似颤动。
王向厉声高喝道:“逆贼还不快些出来受缚,更待何时?莫不要我一剑刺向帷帐吗?”
刘安听得,只道王向已经瞧见自家,只好求饶道:“莫刺莫刺,本王出来便是。”说即颤兢兢钻了出来,手中还提着“御玺”、“相印”等。
王向大喜,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即得了罪证。
唯有伍被倒是聪明,不待官军捕捉,便来投案自首。
王向念得伍被是迫不得已,又念伍被一片孝心,其母忠烈保节,不忍就地正法,便即拘在狱中,一体飞奏武帝,请旨定夺。
武帝得报,心中一块石头“啪嗒”落地。当下命宗正刘弃持节飞骑来到淮南,提押一干人犯?。
刘安自知难逃法网,乘人不备断脉自杀。余犯押解京都,发交廷尉张汤审理。
原来刘迁也是贪生怕死之徒,一用重刑,便又供出严助、田鼢与刘安同谋勾当。因了田鼢已死,张汤立命王向捕了严助,及淮南僚佐全族,依律奏准,统皆枭首。唯逃了晋昌、李尚。
武帝乃与群臣廷议道:“众卿今就淮南谋反一案当廷议来。”
赵王刘彭祖奏道:“淮南王刘安大逆不道,谋反之事已查明白,应当伏诛。”
胶西王刘端道:“刘安多行不义,怀诈使奸,荧惑百姓,背叛宗庙,妄作妖言,罪不容恕。而其国中之吏凡二百担序禄或相当二百担之人及宗室近幸臣未参与者,因其不能劝诫阻止刘安,皆应削其官,其余皆应罚赎金,以扬善惩恶,使天下人民皆明做臣子之道,无敢再有逆反邪念。”
武帝道:“卿言甚是。不过伍被乃是天下人才,又是被逼所致,严助平南越有功,可从宽处置。”
张汤谏道:“伍被身为人臣,未能力谏反贼,被逼之时又不能死义全节,反为逆贼设谋,不如其母,如不诛杀,日后众臣效法,岂不因小失大?严助受禄皇恩,不思报效,反与逆贼同流合污,岂可不杀?”
武帝觉得有理,欣然准奏,杀了伍被、严助。至于其他人犯,统皆以议照准。此案仅淮南一国,便杀了两万余人,淮南国除为九江郡。
天下诸王,闻得此案,统皆谈“逆”色变,不敢有些许不轨之念。
淮南反案了结后,武帝对衡山王刘赐也是早不放心。
这日在王夫人宫中召见宗正刘弃、及张汤、公孙弘、朱买臣等议论此事。
武帝道:“刘赐与刘安乃是同胞兄弟。虽然过去两人不和,但俗话说撕打不过亲兄弟。今刘安已经伏诛,恐衡山王不会善罢甘休,你等要严加提防。”
公孙弘道:“微臣这就遣人暗中监视,一有动向,立便拿捕。”众臣诺诺而去。
武帝担心不无道理。
却说衡山王刘赐自那日与刘安约定,谋反成功之后要平分天下,回到衡山后,便日夜做着皇帝美梦。
一面与谋士筹划,一面又密切观察淮南及朝廷动向。他并未按照与刘安商定计划行事。他要给自己留条退路,看看形势,闻闻风向,再行理论。
未几,便有淮南叛臣陈喜、枚赫逃入衡山向刘赐密报,淮南王谋逆不成尽被屠戮。
刘赐听后一面收留了陈喜、枚赫,一面暗自庆幸,一面如坐针毡。后来又闻刘安自杀,方才放下心来。
原来刘赐与刘安密谋之时,只有刘安一人,并无他人在场。如今刘安一死,便即无人知晓,故而刘赐心下得安。
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心不轨,天道难容。刘赐谋逆之事,却从自家手里败露。只弄得骨肉相残,全家毙命。不知刘赐谋逆之事如何败露,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