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帝率领众臣于郊畤(zhi)为民祈雨,一应礼仪刚刚进行完毕,好端端万里晴空,忽然“咣嗵”一声巨响,把个畤殿屋顶一角脊兽震将下来。众臣尽皆惊得四下观看,眼看着脊兽“呼隆隆”自空砸向武帝,却是卫青眼疾身快,霎那间使出平日练就武功,喊一声“皇上闪开”便纵步上前,一掌击向脊兽,只把那脊兽击得雨点般落下。
群臣见状,尽皆惊出一身冷汗,武帝也长长出了口气。接着天空立便阴云密布,春风轻吹,雷声隆隆,不一刻即淅淅索索下将起来。但见此雨:
天外丝丝浸芳菲,黄莺枝上咕咕啼。
烟云漠漠柳垂雾,露打青叶湿凄凄。
花芯含笑醉玉滴,丽人带欢濡红泥。
偶然衔得一径风,吹皱君王半池漪。
春雨如膏,淅沥下落。众臣尽皆大喜,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帝也高兴得举起双手,大呼道:“多谢苍天保佑,多谢苍天保佑。”
这边侍臣急忙为武帝撑起雨具,武帝推过雨具,伸手一边接雨一边道:“让朕也感受感受春雨的滋味。”群臣自然也都站在雨中,一任春雨尽情洗礼。
远处,烟雨漠漠,群山安卧在朦朦云雾之中。久旱适逢甘霖的大地万物,在微微春风中摇拽出宁静和恬淡。一池少女般的春水点缀了无数笑靥,眨巴着惊喜的小眼儿,卖弄着无限柔情,展示着暖融融的芳心,昭示着无尽的缠绵与希望。
一群群热烈期盼着春雨的农夫,奔出农家小院,走向绿盈盈的田野。他们奔走相告着一个人人已知的消息,“下雨了,是皇上为咱们祈的雨。”
“下雨了,是皇上为咱们祈的雨。”
一霎时,农夫们聚在一起,跪在春泥中,山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夹带着湿润,融化于丝丝春雨之中,浸润着柔软的陶醉……
武帝见自己祈雨成功,哪有不喜之理?他认为这是自己心诚所致,他认为这是上天特别给予他的恩赐,他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春雨过后,他要将此永留纪念,他要将此事连同他的伟大功业永远载入史册。他命令将作少府选址立即兴建甘泉宫,未几便成。武帝乘兴即携了王夫人入住甘泉宫中,以志纪念。
甘泉宫位于长安以西,约三百余里,山青水秀,花草繁茂,百鸟汇聚。武帝御驾一至,万花争宠斗艳,千鸟邀荣啼鸣。真个令武帝赏心悦目,飘然欲仙,整个身心都得到了一次陶冶和洗炼,他忘却了朝中一切纷争与烦恼……
却说伊稚斜单于自四路人马侵犯汉境,两路大获全胜而回,正自大喜,却有消息报奏右贤王被汉将卫青杀得大败。伊稚斜正自大怒右贤王屡屡败于汉军,又有董荼吾跌跌撞撞进殿哭奏道:“大单于,微臣有负重望,请单于治罪?。”
伊稚斜道:“却是为何,慢慢说来。”
董荼吾道:“那乘龙、赵安稽早有欲谋。只命微臣另率八千人马于后接应,二贼却率主力前行。谁料一入汉境,遇敌埋伏,便命全军投降。也便单于平日德威所致,我军将士决不随贼降汉。汉军如潮冲来,微臣率众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方才未致全军覆没。”
伊稚斜听后气得浑身颤抖,深悔没在战前杀了赵安稽。伊稚斜这次原料汉军无备,要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谁料汉军有备,四路人马两胜两负,所得不抵损失,哪能就此罢休?随即又做预备,于元朔五年季春亲率三万精骑,直向代郡扑来。
此时,代郡太守奉旨入朝奏事,只有都尉朱英守备。代郡人马统有万余,遥见匈奴黑压压杀来,只道匈奴自北而来,必然重点攻击北面,遂将主力布于北城。
伊稚斜率军杀至,将代郡迅速包围,立命重兵全力攻击北门。一霎时两下里箭如雨下,杀声震天。都尉朱英亲临北门,身先士卒,军民同仇敌忾,只将早已备下的擂石对准攻城匈奴狠命下砸,又用松油火球下投,只砸得匈奴头破血流,烧得胡儿鬼哭狼嚎。
伊稚斜自远见攻坚不下,担心损失严重,遂命暂停攻城。当下带了比车屠、罗累等将绕城观看。是夜,伊稚斜命军士就南门外挖掘地道,只将掘出新土运至遥远,不令汉军发觉。翌日仍命军士就北门佯攻,夜来便再掘地道。如此不过四五日,地道已通至城门底下。第五日拂晓时分,伊稚斜命主力悄悄潜入南门,发一声喊全力攻去。军士攻至南门,早有匈奴自地道中钻出打开城门,匈奴潮水般涌入城来。
南门失守,朱英闻报大惊,知道大势已去,立命汉军保着百姓向外冲突。好在伊稚斜已把主力放于南门,北门势单,朱英方拼死杀出重围,回头一看,只有数骑亲信逃出,抬眼望时,又见代郡城中一片火光,朱英大哭道:“我代郡一城父老兄妹又要遭殃,朱英还有何面再活世上。”说了又面南跪地三拜后哭道:“皇上,罪臣有负圣恩,自今日便决别矣!”说毕拔剑自刎而死。
伊稚斜破了代郡,大肆掠夺后并不停留,旋即率军撤回匈奴。?
却说武帝自祈雨成功建了甘泉宫后,在此浴春赏花已有多日。这日正于甘泉山上春游,极目远眺,天阔地广,翠山绿水,碧野千里,清新廖廓。正自领略自然风光,忽然想起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时间犹似白驹过隙,人生一世韶华几驻?转眼自己蹬位已有一十七载,而今已是三十三岁。此时正是一个有为帝王开创基业之黄金年龄。回想继位以来,兴太学,黜百墨,尊儒术,改旧制,立帝王一统之教化根基。招贤良,除奸佞,排异已,设中朝,削相权,集大权于一身?,巩固了帝位。平南越,定西南,使西域,复故塞,欲图雄霸四面八方,名垂千古。而今只一小小匈奴却难制服。数年来,几次讨伐不但未能彻底打垮匈奴,匈奴反而日益猖獗。如不痛下决心及早铲除祸患,将来时势实难预料。想到此处,却有太监来呈紧急奏牍。
武帝展卷一看,“啪”声将奏牍摔在地上,大怒道:“朕与你伊稚斜势不两立。天下有你便无刘彻。有刘彻便无伊稚斜。”说了,丢下王夫人匆匆回到甘泉宫,一面命人厚葬朱英,一面命人飞马诏命卫青前来甘泉宫晋见。
不过几日,卫青汗流如注的奔入宫中拜见武帝道:“不知陛下紧急召见微臣有何事体?”
武帝哈哈大笑道:“不必紧张,赐座赐茶,慢慢再议。”
卫青落座,吃了一盏茶后武帝方道:“朕今日召见爱卿,还是为了攻胡一事。匈奴一日不灭,朕一日难安。”
“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爱卿与匈奴每战必胜,实乃我朝孙武、子房。朕想听听爱卿高见。?”
“以微臣之见,匈奴为兵游移不定,如不大举进攻,实难奏效。”
“愿闻其详。”
“为今我朝国内稳固,兵精粮足,非匈奴可比。匈奴虽有地利,君臣却互相猜忌。匈奴虽善游击,我朝可大军出动,千里迂徊,因粮于敌,纵横扫荡,使敌无藏身之地。”
“好,爱卿之见与朕略同。小打小闹只能伤敌皮毛,不能夺其元气。必须大举出动,歼敌有生力量。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武帝因笑道:“爱卿何必如此奉承。爱卿觉得以何为重?”
卫青反客为主道:“以陛下之意呢?”
武帝道:“以朕之见,右贤王被爱卿刚刚杀得大败,元气已伤。而且其部闻卿之名便即胆寒,士气低落,弱兵易击,当先攻右贤王。”
卫青大笑道:“皇上竟然如此深谙兵法,微臣实在佩服。?”
武帝道:“孔子说‘学而知之’嘛?!”停了片刻又道:“此番来到甘泉宫,我君臣二人即抛开一切烦事,专心谋划北伐之事。”
卫青在甘泉宫中一住便是十余日,他与武帝一起详尽商讨了此次北伐的战略战术,进军路线,以及可能出现的多种复杂情况与应对措施。计划完毕,武帝立即摆驾回到京都。
未央宫中,武帝召集群臣商议道:“前番匈奴趁我国丧之时屡次犯边,我朝虽两路伏击匈奴,却也被匈奴掠了两郡。今番匈奴又侵入代郡,代郡都尉朱英已以身殉职。如此我朝只守不攻,无异于坐以待毙。朕以为不如将战引向胡地,大举进攻,使敌无暇我顾。如今春暖花开,正是用兵之时。朕已与卫爱卿拟定作战方略,不知众卿以为可否北伐匈奴??”
众臣都道:“皇上英明,应当继续实施北伐计划。”
武帝见群臣均无异议,便即传命车骑将军卫青率三万骑出高阙。以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驽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岸头候张次公为将军,大行令李息为将军俱属卫青节制,大举进攻右贤王。
众将领了圣命,聚于卫青府中,卫青朗声道:“今奉圣命出击匈奴,众将应各尽职守,全力杀敌,不得违令。”
众将齐声叫道:“是。”
卫青又道:“右贤王前番被我军大败,已是三条腿的瘦狼,但伊稚斜决非无能之辈。今次我以大军重点攻击,只恐伊贼自茏城出动,包抄我军右翼,那时我军必将腹背受敌,于我大为不利。为此谨依圣命,令李息、张次公出右北平,警戒伊贼及左贤王,牵制敌人,使其不敢出击。若敌一旦出兵,你等不可与敌死战,只宜用计诱敌,与敌周旋?。令苏建、李沮、公孙贺、李蔡出朔方,卫某亲率重兵出高阙,两路夹击右贤王。三路人马以品字阵势,更能遥相呼应?,是为“三星拱月”,皆无后顾之忧。”
众将领命,各自整备军马,听令出击,不在话下。
大将军卫青自受命率军攻击匈奴后,既感到皇恩浩荡,又感到责任重大。自元光六年以来,四次大败匈奴。匈奴本即善用游击,如今又成惊弓之鸟,闻得汉军出塞,便即逃遁得无影无踪。此次出兵,虽然与武帝做了周密计划,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能保证匈奴按照自己设计而行动呢?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必胜信心。
离起兵之日还有一段时间。这日卫青携了校尉郝显、郭成等人巡查各部准备情况。待至已毕,正好路经平阳公主府邸。卫青自然要到府上拜望情人。一来是与公主叙叙私情,二来也是向公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