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谷蠡王伊稚斜依了张骞之计,派了乌维先入茏城以稳太子及众臣之心,又令次公假扮自己缓缓向茏城前进,遣张骞及都尉罗累率领三千精骑悄悄向浑邪王、休屠王领地进发,以防二王发兵救援,自己回过头又亲率大队人马顶风冒雪向茏城疾进。
是夜三更,风雪正急,眼见时辰已到,监视乌维的胡兵却还在门外坚守。乌维心生一计,命奴役端来羊肉奶酒,只管与自己随从人等一起,开着门对着哨兵大吃大喝。门外又饿又冷的哨兵只馋得口水外流。待至火候已到,乌维方大声招呼道:“天气如此寒冷,却是阿兄受罪,快进屋来,喝杯奶酒暖暖身子。”
军士饥寒不过,听得喊便进得屋来,刚即端了酒碗,乌维丢了一个眼神,随从便一拥而上,将四个军士活活掐死。乌维立即换了衣饰,出外看时,东方已有三堆火起,光照数里。知是父王精骑已到,便命十余人前去打开城门,自己率了数十人携了兵刃,直奔太子于单宫中。太子卫士见一行人等气势汹汹闯将过来,心知有异,忙即拦道喝道:“何人夜闯太子宫,难道不要命了吗?”
乌维只道:“有人谋杀太子,我等前来保驾。”边说即到面前,手起刀落,便将一名卫士砍倒。众卫士见状,一边高喊乌维造反,一边与乌维杀将起来。
太子于单与阙氏颠鸾倒凤正到紧要处,忽听门外杀声大作,急穿衣出门查看,迎头却好撞着乌维,于单见乌维来势凶猛,已经明白就里,惊问道:“阿兄这便为何?”乌维怒叱道:“我父何罪?你等却要赚他性命,屠我全家?今不杀弟,弟便杀我,即阿弟饶我,众臣亦不会饶我,不必多言,吃我一刀。”
于单哭道:“日来阿弟还在为兄辩护,难道就不留一些情面吗?”
乌维道:“单于既死,你等当应遍讣诸王大臣,今既不讣告,还要杀我全家,孰不可忍。竖子无能,反要继位单于,我匈奴就要毁在你手。今父王已纵兵杀至,小子不须唠叨,快来受死。”遂纵步上前,举刀砍去。
正在十万危急之时,却有于单卫士赶来,截了乌维撕杀,于单方得逃脱。于单逃回屋内慌忙换了军士服装,潜出宫门,却有一彪人马挡住去路。于单大惊道:“此番我命休矣。”遂拨剑在手,意欲自刎。忽听来将高叫:“太子勿惊,我等前来救驾。”定睛看时,却是月氏、须卜猛率五千骑兵来到。
原来月氏、须卜猛虽经多方探听,不见伊稚斜有异常举动,心下仍不踏实,便调五千精骑驻扎太子宫附近。又派军士严密观察乌维行踪,一有异常,立报二相。当有乌维杀了门哨出门未几,便被发觉,二相急率铁骑前来救驾,恰与太子相遇。二相正要麾动人马来杀乌维,却见茏城四面八方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知道必是伊稚斜反叛。当有月氏道:“伊稚斜叛乱非同小可,贼必是有备而来。如此已将茏城包围,如不尽快趁乱冲出城去,后必被捉。”
太子哭道:“难道就听任贼人作祟,夺我大位吗?”
须卜猛道:“如今大势已去,此地不可久留,保命要紧。”
月氏道:“留得大鹏羽翼在,不怕不能飞九霄。今若留在匈奴,反贼必然穷追不舍,只有暂入大汉,以图东山再起,方为上策。”
月氏道:“?我等受单于重托,不杀逆贼誓不罢休。今事已紧急,不可优柔寡断。”
太子仰天长叹道:“苍天无眼,反助逆贼,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遂跨上战马由二相保着向城外杀去。
刚刚突出城外,又有一彪人马杀来,众人看时却是左谷蠡王伊稚斜?。伊稚斜于马上大笑道:“你等偷鸡不遂反蚀米,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月氏大骂道:“反贼竟连亲侄也不放过,禽兽不如,单于在天之灵必不放你。”
伊稚斜诚恐太子逃脱,狼目一转道:“本王并无篡位之心,只是太子听信你二人谗言,要杀我全家,迫不得已方才自保。如你二人放下屠刀,本王便不为难太子,并保太子即单于位。”
太子听道心便又软道:“却便是真?”
伊稚斜道:“季父岂能骗你?”
月氏哈哈大笑道:“狐狸屁股里怎能拉出香气?你还想把我等骗得束手就擒,好便一刀砍了我等头颅?真是痴人说梦。”
须卜猛道:“太子如今还在痴迷不悟?切切不可听信魔头花言巧语。”
月氏小声对须卜猛道:“为今我与反贼死战,大人保着太子冲出重围。”话了大喝一声冲向敌阵,须卜猛只得护了太子向外冲突。
刚出重围,迎面又被都尉次公截住,须卜猛大喝道:“太子保重,快快逃命。”喊了挥槊冲向次公,太子于单方得逃脱。因了太子于单不识路径,顺道却逃入浑邪王部中。浑邪王只恨伊稚斜篡夺大单于位,便将太子藏在部中,欲要伺机再保太子夺回大位。其后伊稚斜有所风闻,便严令浑邪王交出太子。浑邪王惧于伊稚斜淫威,只得一面拒不承认自己藏了太子,一面秘密护送太子入汉。武帝见于单大位被夺,甚为怜悯,便于元朔三年封于单为涉安候,元朔五年太子于单病卒国除。月氏见须卜猛保了太子已经冲出,哪敢恋战,拨马向休屠王部中逃去。须卜猛截了次公,大杀一阵,见太子已经逃远,便即拼力冲出重围,逃入休屠王部落时已是身受数十枪伤。二相逃得性命,被休屠王藏匿数月,由于伊稚斜到处抓捕,二人又怕连累休屠王,遂双双逃入大汉。武帝听了二人上奏,感沛二人忠烈不二,便封月氏为亲阳侯,封须卜猛为若阳侯。元朔五年,二人商议要想返回匈奴谋杀伊稚斜,重立太子于单为单于,因其不告而辞,被边将捉回长安,武帝以二人犯叛逃罪斩首。
却说左谷蠡王伊稚斜率众旋风般围了茏城,趁夜麾军杀入城中,半道正好遇了太子及月氏等人,却被月氏拦住截杀,致使太子于单得以逃脱,深为后悔。当便率众杀进宫中,不论男女老幼统皆屠戮,直至天明方才收军。又令季父罗姑比尽将龙廷单于旧臣拘入宫中,由乌维按剑怒喝道:“为今军臣单于已死,太子于单愚笨无能,非为匈奴之主。左谷蠡王乃是先单于之弟,文武兼备,可继大统。今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众臣哪个不从?”
众臣听了尽皆面面相觑,莫敢一言。却有都尉次公见众臣均不响应,乃“唿”声站起大喝道:“今太子于单不但懦弱无能,而且又叛逃降汉,乃是我匈奴奸贼,人人当捕而杀之。左谷蠡王智勇双全,仁厚宽怀,若得众臣拥为单于,必然不记前嫌,官复原职,众臣还有何疑?次公当先拥待。”
话犹未了,却有一裨王怒叱道:“太子于单乃是先单于既定承嗣大位之人,今无故却赶杀太子,篡夺单于大位,本王宁死不从。”正说间,早有次公拔出利刃,一剑刺中裨王,立便血流丹墀之下,众皆大骇。
当有伊稚斜大父行(即爷爷)籍若候产暗道:伊稚斜与军臣单于同为自己孙辈,一脉相承,打烂胳膊在袖里。军臣单于既死,太子已经逃亡,即是伊稚斜即单于位却也无妨。遂道:“军臣既死,太子逃亡,弟继兄业,天经地义。国不可一日无主,即今便拥左谷蠡王为单于。”
伊稚斜季父(即叔叔)罗姑比见大父已经应诺,也道:“左谷蠡王即单于位顺天应人,必是我匈奴一代英主。”众臣见大父行、季父及左大都尉敝屠洛等人都一力拥戴伊稚斜?,便一体行拜道:“臣愿拥立左谷蠡王即单于位,我匈奴大单于万岁,万岁,万万岁。”
伊稚斜大喜,坐于龙位,双手一摊道:“众卿平身。”众臣既然已经拥戴伊稚斜为大单于,自然择日以匈奴之礼举行登基大典,祭了天地,正在大喜之时,却报单于龙廷原左骨都将伊即轩、右骨都将复陆支各率五万铁骑列兵城外。伊稚斜及乌维等人大惊,立即聚众商议对策。当有都尉敝屠洛道:“单于不必惊慌。兵法道:不战而驱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微臣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二将来降。”
伊稚斜大喜道:“若得如此,必有重赏。”
当下敝屠洛独骑出城,驰入两将营中,复陆支、伊即轩接了道:“老友莫不是来做说客的吧?”
敝屠洛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今左谷蠡王多行仁义,足智多谋,拥他为单于,我匈奴必然不断昌盛发达。”
伊即轩、复陆支默然不言,良久方由复陆支道:“只是我等有负先单于厚遇之恩。”
敝屠洛又道:“大丈夫应当弃小义而求大节。今将军为报单于厚遇之恩,忍见我匈奴兄弟互相残杀血流成河吗?即先单于在天之灵亦不会安心矣!”
二人仍默不作声,敝屠洛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木已成舟,诸位何不就此倒戈罢战,做得单于功臣,又保我匈奴数万生灵,可谓我匈奴之千古功臣。”
伊即轩当日赴伊稚斜处传诏?,只道伊稚斜并无反叛迹象,故而回朝向太子复命之后便回到兵营。复陆支也是见了途中“带病”的伊稚斜,便即回营等待举行奉安大典。不料时势变化如此之快,听道太子已逃,伊稚斜已经即位,心下甚是后悔,便要起兵为太子报仇。今听敝屠洛所说不无道理,实不忍心生灵涂炭,又知太子于单确非人主,只得罢兵请降。伊稚斜听道二将已降,便亲自出城相迎,以诚相见。一抑军臣单于葬礼举行完毕,便论功行赏,立乌维为太子,封伊即轩、复陆支为归义王,封次公为匈奴王,封敝屠洛为符离王。封禽犁为右王,呼毒尼为匈奴王皆就匈奴右部。其他一应有功之臣均以功劳大小分别赏赐?,举国同庆,十日方休。
却说张骞与都尉罗累率领三千余骑,直奔浑邪王领地,要在伊稚斜动手之后监视浑邪王动静,如果浑邪王得讯出兵,便由二人拦住撕杀,使他不得救应茏城。人马距浑邪王部约有三十余里,张骞乃对罗累道:“左谷蠡王临行有令,要张某与呼衍哈达前去劝降浑邪王。今若拥兵前往,恐浑邪王空生疑端。你等只将兵马安驻此地,待某去去便来。”
因了浑邪王乃是呼衍哈达外公,今张骞道是伊稚斜令其前去劝降也合情合理,又因平时伊稚斜对张骞甚为尊重,罗累乃一小小都尉,岂敢随便拦阻张骞行动?当下应诺驻兵。张骞便与呼衍哈达、堂邑父三人纵马而去,逃向汉边。罗累左等右等不见张骞,不得已只得亲入浑邪王营帐询问究竟,哪里还有张骞等人身影?罗累方知张骞逃走。无奈率领人众赶往茏城向伊稚斜回奏,伊稚斜怒斥罗累,只道张骞之逃好似丢了一只膀臂,又似放虎归山,将来必为匈奴大患,真是后悔断肠。
张骞一行三骑甩了罗累,抄近路飞马逃向汉朝上谷边塞,张骞就关下大叫道:“快快打开关门,快快打开关门。”言犹未了,只听一声呐喊:“胡儿来了,快快放箭。”关上利箭犹如飞蝗一般射将下来。不知张骞一行是否被利箭射中,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