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哈达迷惑不解地道:“这便……?”蓦地,她明白过来,迅疾收拾了行装,牵过快马,与张骞一行乘夜疾速西逃。因在匈奴生活九年,又加平日小心在意,西行路线早已谙熟在胸,故而一路并无些许阻拦,顺利逃出匈奴地界。
待至天明,有人禀报军臣单于,道是汉人无踪。单于急遣人至呼衍乐处查看究竟,却是连呼衍哈达也无踪影,方知必是一起逃脱。军臣单于得报大怒,要派快马追赶,当有右大将军罗姑比道:“张骞乃是有备而去,如今已有一夜路程,又不知他走何路径,哪里还能赶得上?张骞既是右大都尉呼衍乐女婿,张骞出逃必然与他同谋,应立将右大都尉捉来,审问究竟,方好就捷近追赶。”军臣单于立命拘捕呼衍乐全家。
呼衍乐近因与军臣单于多有不和,甚恐单于对他下手,清晨起来便遣人去请张骞过来商议对策,谁知回奏说是连呼衍哈达也无人影,并且帐内物什扔了一地,正自纳闷,闻得单于派人来搜查张骞等一行汉人,心知张骞必是与女儿一起逃了,单于正对自己疑心,这番张骞等人再一逃走,单于岂能放过自己?忙命家奴在单于来路设哨,?一有动静立刻回报?。哨马刚走,呼衍乐自思留在此地必死无疑,现今自家女婿乃是大汉重臣,昨晚必是逃回大汉,不如也随了女婿投降大汉必有生路,便命家奴立即整理行装,只带贵重细软,不一刻便收拾完毕。
正在此时,哨马飞报单于来路遥遥只见尘土飞扬,呼衍乐料是单于来抓自家,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遂携了家人带了几名亲信飞马向西奔去。转过山头立即折马向南,直奔汉境。待至罗姑比率众来捕,呼衍乐家奴只道刚刚主人携家人慌慌张张向西而去。罗姑比料定呼衍乐必是逃向西域,便率众纵马追去。追至一条岔路,只见向南路上有一貂皮帽子掉在地上,向西路口有双皮靴在地,下马细查知是呼衍乐平日所穿,只是未见马蹄痕迹?,只道呼衍乐必是向西逃去,却在这里布下疑阵,哈哈大笑道:“本将军也是你等所能骗得了的?”遂命军士向西急追,追了半天见无踪影,知道上了呼衍乐的当,遂后悔不叠拨马而回,奏了单于,又被单于臭骂了一顿。
呼衍乐带着一家老小慌慌张张逃至汉境,说了内中原委,要塞军吏急报于北地太守,北地太守不敢擅自做主,便遣人将呼衍乐押至长安听候皇上发落。武帝听到大喜,立即召见,呼衍乐将前项事体一一如实上奏,武帝听后又问道:“而今军臣单于是否有吞并我大汉野心?”
呼衍乐道:“单于久有吞汉之心,现下也正操练人马,待机而动。不过不足为虑。”
武帝道:“却是为何?”
呼衍乐道:“单于残暴成性,杀人如麻,王庭大臣,人心离散,左贤王、右贤王均与单于离心离德,陛下若有北伐之意,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武帝听了大喜。心下又想:张骞堂邑父等既然逃出匈奴魔掌,直到如今尚未回朝,恐是又向西域驰去,大是感动,一面封呼衍乐为持庄候,一面厚赐了张骞家人及堂邑父以下所有出使士卒,一面召开军政朝会,商议北伐匈奴诸事。
朝廷之上争论异常激烈。丞相薛泽、右长吏公孙弘、主爵都尉汲黯等人不是主和,便是以为目前北伐准备还显不足,主张再等一个时期,做好充分准备再战。大中大夫卫青、太仆公孙贺、卫尉李广、大中大夫公孙遨等力主立即北伐,一雪几十年来大汉耻辱。正在此时,忽然上谷太守八百里快马急报军臣单于因了呼衍乐降汉,汉天子不但不把他捉拿遣回匈奴,反而又将他封为持庄候,今特来报此一箭之仇。武帝闻言大怒道:“单于小儿猖獗到如此令人发指地步,居然还有人要等时机成熟,时机何时才算成熟?必要等到胡儿直逼京师我朝仓促应战才算时机成熟?朕看现今即是大好时机,北伐匈奴今即决定,有敢再言和者斩立决。现下只议如何进兵。”
众人见武帝决心已定,无再敢言和者,只是一时没有决战思想准备,对于如何用兵心中没底所以都无言以对。武帝见无大臣应声又接着道:“朕对北伐匈奴思谋已久,总体战略应当是,在西方,一面切断匈奴与诸羌人的联系,断其右翼,一面寻求同盟以夹击匈奴,前番张骞出使西域也是此等意图的一部分,可惜张中郎被匈奴拘捕现今方才逃脱,估计他等又向西域而去。在东方切断匈奴与朝鲜、高勾丽等部落的联系,斩其左翼。在陇西、代郡一带集结主力正面与敌寻机作战,砍断鹰头,看他所谓雄鹰还能飞腾几时?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听武帝讲出如此高论,一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深为叹服。遂有李广道:“皇上高瞻远瞩,真如孙吴再现,老臣实在佩服。”
众臣一齐跪地道:“皇上英明,?臣等望尘莫及。”
武帝又道:“众卿平身,只要众卿都以为朕这总体战略无误,便各要拿出本次战役计谋,好叫众臣当廷讨论,以便妙中选绝,立争出师大捷。”
当有持庄候呼衍乐奏道:“皇上决定北伐匈奴乃是英明决断。匈奴一向擅用游击,军臣单于彪悍勇猛又善于用兵,以微臣之见宜多路进兵,寻找敌人主力决战。”
卫青不以为然道:“多路进兵我方则兵力分散,易于被敌各个击破。不如只分两路,一出雁门,一出云中,分进合击,也好互相策应?。”
李广道:“匈奴游移不定,对他不利时,他便逃之甚远,不与交战。不如多路进兵,便于寻找匈奴,各部再因敌情自行决断,灵活机动,必能取胜。”
武帝乃问韩安国道:“中尉以为如何击敌方为上策?”
安国道:“微臣以为多路进兵,易于在茫茫大漠之中捕捉匈奴主力。”
此时认可多路进兵者占了绝大多数,又因卫青在朝人微言轻,武帝也道卫青并无实战经验,便采纳了多数大臣意见,以多路进兵为上策。当下即命太中大夫卫青为车骑将军出上谷,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太中大夫公孙遨为骑将军出代郡,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四路人马齐头并进,各就便利寻敌作战?,相互策应。
却说此时匈奴共分为三个辖区:正中为军臣单于天庭所在地,与汉朝云中、代郡接壤。单于天庭左方即东方为左部,与汉朝上谷郡接壤。左贤王即太子于单,未就封地,有左谷蠡王军臣单于之弟伊稚斜掌管,下有单于大父即军臣单于祖父藉若候产为左大将军,以左相月氐为左大当户,小王赵安稽为左都尉。单于天庭右方即西方为右部,有右贤王,另有浑邪王,休屠王,季父即军臣之叔罗姑比为右大将军,右相须卜猛为右大当户,呼衍乐、乘龙为右都尉,与汉朝上谷郡接壤。除左右相国辅佐单于外,另设有左骨都将伊即轩、右骨都将复陆支等官职辅佐朝政。
军臣单于虽然暴虐残忍,却深谙兵法,骁勇善战,诡计多端。探马报得汉朝兴四路兵马杀入匈奴,当即便飞马传召左右贤王诸将官立到天庭议事。左大将军籍若候产道:“几头憨牛几只虎。汉兴四路兵马,?我亦分做四路迎击便了。”
左谷蠡王伊稚斜道:“自汉兴至今已有七十余年,小熊崽已经长成黑瞎子。汉高祖平城被围后匈汉和亲,文景两帝励精图治,至今已百业繁荣,国力鼎盛。当今皇上即位后便欲与我匈奴绝亲,只是当时国力不足灭我。今汉朝已拥有能征善战之士数十万骑,此次犯我边境必是有备而来,千万不可小觑。”
右大将军罗姑比道:“左谷蠡王之言甚是,不可小看汉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军臣单于道:“四狼对四牛,即是咬死了公牛恐怕狼也要受伤。不如让一狼引开三牛,然后三狼对一牛,必然大获全胜。我方为今但不据守一地之险,不令汉军围攻,用三路小股骑兵吸引汉军,与汉军在荒漠草原上周旋,然后集中主力击敌一部,我众敌寡,敌一路被灭,其余必然望风而逃。”众皆称善。
却说卫尉李广领得圣谕,心下大喜,只道多年未得与胡儿交战,好是憋了许多闷气,一腔报国热血无处发泄,今番却是要叫胡儿知我飞将军历害。当下率领二万军马依期自雁门起兵,浩浩荡荡杀奔胡地而来。
军臣单于得知汉兵分四路已深入匈奴纵深地界,便令左大将军籍若候产、右大将军罗姑比、右都尉乘龙各率二千人马,大张旗鼓伪装为匈奴主力引诱汉兵,自己却亲率主力十余万骑待机而动。只说老将李广率众深入匈奴已有七八百里,派遣探马四下打探匈奴踪迹。会有探马回报道:“前面山中隐约有旗帜,仿佛是匈奴大队人马。”
李广听得,鞭稍一挥,当先冲将过去,奔到山头看时,却不见胡儿一兵一卒。李广乃道:“大队人马就此安营,待某亲到周围查看。”遂只带了十余骑兵向别处驰去。驰了约莫五十余里,仍是一无所获。正自纳闷,却见远处一堆马粪,待至近前看时已经干燥。李广俯身拾起,稍一用力,外壳便碎,内中尚在温热。李广大惊道:“此地必有匈奴伏兵,我等只此十余人,不可与战,且快回帐计议然后定夺。”
校尉韩立不以为然道:“此粪已干,恐是往日遗留,岂能断定近处便有胡儿?”
李广道:“塞外多风,此马粪外干内湿,胡骑肯定离此不远,快些离此危险之地。”说完便跨上战马,抬头看时,却见汉兵侦探飞奔而来。待至李广面前滚鞍下马道:“刚才小将率领五骑打探,见有三名匈奴,遂要捉做‘舌头’,遂与交战。谁想胡儿甚是历害,每射必中,末将却是带伤逃回,其余四人均被射死。”
李广道:“三人必是匈奴射雕人,今番将他三人生擒,却好逼出匈奴真情。”遂跨马率众追将过去。待追至一箭路程,众皆一齐射将过去,只无一人射中。李广乃道:“你等迂回过去,待某来杀此贼,只等生擒活捉。”即从背上取过大黄硬弓,连发两箭,两胡儿应声倒地。遂又喝道:“看某射你坐骑。”言犹未了,胡儿坐骑当即便嘶叫一声,负疼不过将胡儿颠下马来。众人一齐下马将胡儿缚了过来。审问便说是射雕者,众皆叹服李广见识。正欲返回营地,忽然一声炮响,山后转出一彪人马,齐刷刷一字摆开。为首乃是左大将军籍若候产,这厮骑一匹黑亮高头驹立于帅旗之下,但见他头戴黑色貂皮帽,足蹬锃亮黑皮靴,身穿赭红花战袍,外系银灰防枪甲,黑脸黑须黑眼珠,方口圆鼻狼毛眉,大喝道:“老匹夫还不快快下马受缚,我单于爱你人才,定会给你高官厚禄,不然将老狗踏作肉泥。”汉兵只有十余,哪是匈奴对手,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李广等人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