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歌？唱的是什么？”段海洋的话音刚落，赵孟雪皱着眉头，不解地说：“我怎么一句也没听听清。这叫什么歌？听不懂！”
段海洋一听，马上回敬道：“这个还听不懂？没让你听歌词，你就听那个旋律就行！别泥腿子啦你。”
听段海洋称呼自己“泥腿子”，赵孟雪也毫不示弱，“不管什么歌，你得让人听懂啊不是？再说，这旋律一点儿也不好啊，跟拉不出——”说到这里，赵孟雪把下面的话硬给咽了回去，毕竟当着两个女同学的面，继续说下去有些不雅，于是马上改口，“你跟便秘一样！”
此时，艾琴用手轻轻一推赵孟雪的肩膀，把眼睛瞪圆了看着他，“听不懂？说明你老了，落后了。”然后嘿嘿一笑，“不过第一次听都听不懂，我开始也没听懂。不过我这里有歌词，你看吧？”
话毕，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拿出一个硬皮的笔记本，翻了十几页后指着上面的歌词说：“一无所有。演唱者崔健，中国摇滚歌手。”
赵孟雪还在纠结“听不懂”的问题，对艾琴手上的笔记本并不在意，他接着艾琴上一句话，继续说：“对吧？我说第一次听都不懂吧？让人听不懂的歌，就不是好歌。哑着嗓子，喘着粗气，那我也能上台唱歌了！”
听赵孟雪这样说，艾琴咯咯地笑了起来，“行啊，下次再搞全校文艺汇演，你大班长来个独唱，震一批的！”在艾琴说话的间隙里，段海洋已把她手里的笔记本拿到自己手里，在两页打开的纸面上，用钢笔抄着一个科谱，那些音符的最上行，被钢笔字粗粗地描摹着四个字：一无所有。
“真有啊，你从哪里弄来的？”段海洋兴奋地问。
“我姐从她工会里借的杂志上有，我中午回去现抄的。”艾琴露出得意的神情，抿着嘴笑着说。
段海洋快速地扫过笔记本上的歌词后，感叹道：“啧啧，这词儿写得多好！真带劲。”
赵孟雪凑近了段海洋，说：“我看看写的是什么词。”
张莎莎却一把抢过来段海洋手上的笔记本，“放下，咱们一起看不行吗？”边说边把笔记本摊到了写字台上。
艾琴高声说道：“你们三个看吧，我都背过了。”
于是，赵孟雪、段海洋和张莎莎就脑袋凑到一起，盯着书桌上的笔记本，再次打开录音机，又重新放了一遍《一无所有》。
这次音乐声落后，艾琴冲着三个人说：“你们会唱了吧？我会唱了！这个太简单了。”
张莎莎说：“你唱不了这个歌，得是公哑嗓子的人才能唱。”
段海洋接着说：“女生唱不了！只有男的能唱，但是嗓子学不了，弄不出来这个音儿。”
张莎莎笑着说：“人家那是天生的嗓子，不是学的。摇滚啊同学，你吃上两斤辣椒再唱才能出那个味儿。”
赵孟雪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这种风格的音乐。从记事起，父母就有听收音机音乐节目的习惯，除了清晨的《每周一歌》之外，周五和周日几乎全天把收音机拧到音乐台，家里也充满了音乐之声。不过，父母听的歌曲多数以抒情民歌为主，而且父亲还格外喜欢听曲调清新的“广东音乐”。如今，猛然听到这种风格的歌曲，从内心里无法接受。他说：“啥玩意啊，没一句清楚的。”但看看其他三人的眼神，担心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就礼貌性的补充了一句，“就是节奏还行，挺带劲的！”
艾琴瞪着大眼睛使劲白了赵孟雪一眼，“你跟着节奏走就行，人家摇滚就是听节奏的，不是让你听歌词的。”
张莎莎也很赞同艾琴的说法，于是跟上说：“班长，咱们得时髦点儿，现在就兴这种音乐。民歌什么的，谁还听？老掉牙了，老头儿老太太们才听。”
赵孟雪还想分辨点儿什么，没等张口，艾琴连珠炮似的说：“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听这种歌声音要大，才能听出感觉来，才会听出味道来，不信？咱们就再来一遍，咱这回把声音放到最大，听听是不是更有感觉！”
她的提议得到段海洋和张莎莎的一致赞成。“咱们的录音机本来就是立体声，放大了听，肯定更有感觉！”段海洋兴奋地说，迫不急待地去拧录音机上的旋钮，但一时找不到哪个是音量键。
张莎莎连忙伸手，把音量旋钮拧到最大，“做好准备！我要放了！”说罢，她迅速按下了放音键，“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巨大的音波瞬间就回荡在房间里。窗外的阵阵轻风吹来，把白纱蓝花的窗帘抚动起半尺多高，空气中充满了一种骚动的气息，四个人的脸上绽放着红光，段海洋地额角甚至泛起了汗珠。
四个人最初摇头晃脑地听着，握拳、挥手跟着节奏唱了起来，也不管歌词对不对，拼命哑着嗓子，学出沙哑的感觉大声唱着。再后来，张莎莎回身从床上抓起枕头来，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边唱一边用手用力在枕头上拍打着节奏，艾琴吐了吐舌头，在张莎莎的眼神示意，则拿起书果上的一个搪瓷茶杯来，又抄起一根铅笔，一边唱一边用铅笔在杯口上敲出节奏来。
段海洋则站起身来，跟随着歌声半闭上双眼，跺着脚、拍着手，偶尔抽风一样的抖抖肩。赵孟雪本来不喜欢这首歌，但是看见大家都沉浸于其中，如果自己无动于衷，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也只好学着段海洋的模样，拍着手哼唱起来。
时光在这一瞬间似乎凝固，永久停留在这首歌上了。等音乐完全停止后，四个人感觉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情绪仍然沉浸在音乐里无法自拨，一声声高昂的鼓点，久久在耳边回响着，咚咚的没有休止一样。
“你们说，听完这歌，是不是有点儿心慌？”段海洋一脸享受的表情，轻轻地说。
艾琴马上回应该了一句：“不会有心脏病吧？”说完这话，她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莎莎却一本正经地接着段海洋的话，“我觉得的是里面的鼓点声，敲得太狠了，让人心慌。”说着她把眼光投向赵孟雪，意思是让他也表表态。
“鼓？我没注意听，里面有鼓声吗？”赵孟雪不解不风情地眨着眼睛，“倒是听到有敲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