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曦再度醒来的时候,正是初夏,树上挂着几只夏蝉,伊呀呀的叫个不停。
苏枝曦心烦,想着侧过身子把头埋到被子里。
却不想身边忽而有人大哭了起来,一边抓起她的手,一边哭道,“苏姐姐,你总算是醒了。嗷嗷嗷嗷...吓死我了...嗷嗷嗷嗷...我以为你要死了...”
苏枝曦被吵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迷你版余吟月,适才被惊出了一身的汗。
“余妹妹?”
一开口,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更是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向窗外看去,只见外头葱葱茏茏,枝繁叶茂,半点不见寒冬腊月的影子。
余吟月听见杨枝曦唤她,激动的忙不迭的点头,握着她的手口不择言道,“苏姐姐还认的我,苏姐姐还认的我,脑子应当是没问题的,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枝曦见她方寸大乱又胡言乱语的模样,笑骂一声,“哪里来的傻妹妹。”
余吟月也不管只痴痴看着她笑。
苏枝曦媚眼瞧着余吟月,心中却是将此情此景给推算了一遍。
如果这不是做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重生了!
苏枝曦手肘撑了撑床沿,只觉后脑勺的头皮一阵刺痛。
适才想起问余吟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吟月一副想起来还后怕的模样,紧张兮兮的回,“还不是南姑娘……”
原来今日是御使大夫黄儒风女儿黄娅雯的及笄之宴。
宴会上她被几位世家的妹妹劝的多吃了几杯酒。
又听中都督女儿南斯琴说,御史大人府上有一处风景极为迷人,便兴起带着余吟月一同前去。
那处风景确实不错,登高望远。
近处有园林,远处是湖景。
阵阵凉风吹过,让原本脑子一团糟的苏枝曦瞬时清醒了不少。
只是路滑难行,想来这里鲜少有人过来,苏枝曦看着石缝间还长了不少的青苔。
于是立于高处的她小心翼翼的挪着身子靠着一块石头坐下。
只是还未来得及欣赏这满园风景,便觉身子一空,耳边想起余吟月的尖叫声。
而后两眼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苏姐姐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叫了半天也没叫醒你。真真是吓死我了。”
“我没事。”
苏枝曦接过余吟月递过来的茶水,心不在焉的饮了一口。
黄娅雯及笄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十六年前,她年十三。
十三岁啊~
那年的她,好像是个一心只想嫁给裴之寒的闺中少女吧。
想前世大好的青春年华,被痴迷于裴之寒给糊里糊涂的耽搁了,苏枝曦心中多少是有不甘的。
她心事重重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珊瑚珠串。
这是十岁那年,裴之寒于东市的商贩处,买来赠予她的。
那时她听苏景嫣忽悠,错把路人当良人。
真以为这串珠子是裴之寒赠予她的定情之物,一直如视珍宝般戴在手上不肯取下。
前尘往事种种,像是恍若隔世不痛不痒的猫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挠搔着她的心,又像只被隔绝于门外的猛兽,随时有可能反扑向她,将她撕裂。
她与他自幼相识,裴之寒家世好,人又长的俊俏,待人更是温文尔雅,这样家世显赫又年少有为的少年郎,鲜少会有女子不动心。
苏枝曦虽有倾世之貌,但那是两年以后的事。
十一二岁还未张开的她,只算的上面容姣好,又是闺中少女未见过甚世面。
听多了苏景嫣的耳旁风,便只将自己的一颗真心,一股脑的全放到了裴之寒的身上。
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待人礼貌周到的谦谦公子裴之寒,竟会对她机关算尽。
连到最后,隔着囚火见她被人凌辱折磨,也只是无关痛痒的轻瞥了一眼,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对着后面的官兵说,“此处无人,去别处看看。”
她想起从前母亲即便知道自己心系着裴之寒,明明知道李承载暴虐善变,却不曾反对过她与李承载的亲事。
大概是早见到了裴之寒的狼子野心以及他与苏景嫣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端倪。
苏枝曦吃痛的闭着眼,努力的呼吸了几次后,才能再度慢条斯理的喝着杯子里的水。
余吟月见她蹙眉,关心问道,“苏姐姐可是不舒服?”
苏枝曦皱着眉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心烦意乱的在想。
为何重生的日子是今天?
十六年前的今天发生什么?
余吟月见她神情痛苦,忙细声道,“方才外请的大夫,我看着也不靠谱,苏姐姐,不如趁着时间尚早,我让梅儿去永春堂请个好的大夫再给你瞧瞧。总归是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别落下了病根才好。”
苏枝曦努力去想,头却是痛的厉害。
不仅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反而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恶心想吐。
她吃力的睁开眼,泛红的眼看了看余吟月,低声道,“余妹妹,我这头确是疼的厉害。再待下去,怕是要扫了黄姐姐的兴致。”
余吟月听了,忙道,“无碍。苏姐姐,我这就陪你一起去和黄姐姐辞行。”
说罢起身,走到苏枝曦身旁,小心翼翼的扶起苏枝曦,一起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房门在这时在外被人打开了。
四目相对,门内门外皆是一愣。
随即,门外的人莞尔一笑道,“姐姐醒了,怎的下人们也不过来通传一声,叫妹妹好生担心。”
苏枝曦挑眉一看,识的说话的人就是自家妹妹苏家三女苏景嫣。
“也是刚醒,余妹妹瞧我气色不好,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便说不如先回府去。这不,正想着去黄姐姐那辞行,却不想黄姐姐和妹妹倒是先过来了。”
黄娅雯虽五官深邃,却是个圆盘子脸,又向来穿搭讲究,捉人眼球。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衣着打扮自是更比往常要抢眼出挑些。
今日她梳了个云朵髻,显得脸盘长了些,因她尚未嫁人,发髻上也只得簪银钗,大约是嫌银钗太素,便又在发髻旁簪了些白色和粉色的小花。
不过云朵髻样式显老,外加装饰过于素净,倒把一个年芳十五的姑娘,弄得像个已嫁为人妇的少妇一般。
她眼睛随她母亲,她母亲是胡人,所以眼睛特别的大。
但黄娅雯看人时却不爱笑,喜欢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一对大眼便显得眼大无神,看的人心里直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