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了五个月。
这五个月里,每天在家里绣花吹笛,和李嬷嬷学习礼仪和吹奏,偶尔和爹爹学一学算术,这五个月倒也过得很快。
“大小姐早些休息吧,明儿是腊八节,有宾客要来。”腊八节的前一天晚上,浅殇早早地催促我上床睡觉。
“哦,那明天早些起身,给我好好地梳
洗一下吧。”
“是。”浅殇没有多言,给我盖好被子,默默地退到了隔间。浅忆和小青忙着腊八节的事情,我的起居便由她来伺候着。
辰时三刻,我便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任由浅殇不发一言地为我梳发。
“大小姐头发真好,又顺又滑。”浅殇柔柔地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手指灵巧地在我的发间穿梭。
不过一会儿,一个可爱的双丫鬓便好了。我盯着镜中的自己,惊讶道:“浅殇姐姐,你梳得比浅忆姐姐的还要好。”
“大小姐谬赞了。奴婢的手艺哪里比得上姐姐。”浅殇对我多少还有一些拘束,低下头走到一边,服侍我更衣。
更衣后,浅殇变戏法般地从桌案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笑道:“大小姐,这是奴婢熬的腊八粥,大小姐尝尝?”
清甜的味道直直地往鼻孔里窜,我吸吸鼻子,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末了咂咂嘴:“浅殇姐姐的厨艺都赶上浅忆姐姐了。”
浅殇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笑。
晚上,正厅。
“老夫人,这腊八节的,那些人不喝粥,都喝酒去了,真是没规矩。”当我来到正厅时,只见一个身穿紫色蜀锦织缎裙的夫人坐在老祖母身边,旁边还围着四个夫人、四家小姐和几个男孩子。
那五个夫人之中,我只认识安夫人和唐夫人,其余三个夫人皆是穿着华贵,看着眼熟,虽是在我的金钗宴上出现过,但也没有过多地打交道。
老祖母看到了我,示意我走过去,指着方才说话的紫衣夫人道:“这位是杨夫人,快来见礼。”
“阿南给杨夫人请安,夫人万福。”我低头福身,脑海里瞬间闪过李嬷嬷告诉我的一些达官贵人,这京城中地位能与爹爹相配的杨氏,只有顺天府尹了。
杨夫人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不过是几月不见,顾大小姐气质又高贵了几分,还是老夫人教导得好。”
说罢,她指着身边一个紫衣女孩道:“她叫杨芷,是我的女儿,年方九岁。”
杨芷立刻冲着我行礼:“顺天府尹嫡女杨芷给顾姐姐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我扶起她,杨芷虽说才年方九岁,但容貌秀气,带着几分单纯与灵动,模样也讨喜。
“这位是莫夫人。”她老祖母指着另一个穿着橙色衣裳的夫人对我介绍。
“阿南给莫夫人请安,莫夫人万福。”
“年纪虽不大,但很是知礼,容貌也秀气,老夫人和顾大人好福气。”莫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可惜清漪染了风寒,卧床休息,今儿只怕不能来见过顾大小姐了,还望老夫人海涵。”
“莫大丫头可还好?”老祖母关心道。
“前些日子下了场雪,男孩子年幼,喜欢玩雪,清漪作为姐姐也陪着去了,她可没有那壮实的身子,这不染了风寒了么,大夫说了,休养几日,服些汤药便好,无甚大碍。”莫夫人笑容有些无奈。
“如此。”老夫人点点头,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让莫大丫头早些痊愈。”
老祖母睁开眼睛,指着最后一个穿着蓝衣裳的夫人道:“这位是内阁学士夫人李氏。”
我照例给她行了礼。
乔李氏冲着我点了点头:“这便是顾大小姐,那日宴后淑离回府提起过,今日得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乔夫人谬赞了。”我福身,然后和侍立一旁的乔淑离行了个平礼。
“这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就让他们喝去吧,莫大人和莫大少爷近些时日可还好?”老夫人看了爹爹他们的方向一眼,询问莫夫人。
莫夫人轻叹一声,精心修饰过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忧愁:“皇上听信谗言,仍旧对老爷和我儿抱有疑心,甚至削弱了他们的权力,莫家世世代代忠于皇帝,怎会如那群人所言勾结大臣叛变呢?”
“顾哥哥,你怎么只和唐姐姐玩,不和我玩!”一旁,杨芷撅着嘴巴瞪着哥哥。
正在和唐菀青说话的哥哥闻言看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和小丫头玩,太麻烦了,等你长大了再和我玩吧。”
“哼!”杨芷闻言更不舒服了,甚至瞪了唐菀青一眼。
“妹妹,我陪你玩吧。”生怕一场闹剧响起,我连忙起身拉过还想说什么的杨芷。
杨芷这才露出笑容,蹭了蹭我的衣裳:“我就知道顾姐姐最好了。”
那些正在谈论大事的夫人们循声看了过来,纷纷执着帕子轻笑,气氛很快热闹了起来。
“怎么了,浅殇姐姐?”宴会后,回房的路上,我看到浅殇似乎有几分哀伤之色。
“谢大小姐关心,奴婢只是有些想念爹娘罢了。”浅殇回过神,继而笑了笑。
“那……”让她回家的话还未出口,我突然想起老祖母说过的她和浅忆父母双亡的事情,不由讪讪地换了个意思,“我让你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不必了,谢谢大小姐,顾府有这么多关心奴婢的人,还有姐姐也在,奴婢不必回家的。再说……”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嫂嫂嫌弃我和姐姐多余,将我们姐妹俩卖去醉花楼,若不是夫人心善,将我们救下,带回府中,只怕我们的一生就毁在老鸨的手中了。”
“大小姐和老夫人都很厚待奴婢,姐姐也在照顾奴婢,奴婢已经满足了。”说罢,浅殇朝我笑了笑,我似乎看到她眼中隐隐约约的泪光。
“你和浅忆姐姐一样,都是我的好姐姐。”我默了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她。
“大小姐抬举奴婢了。”浅殇温软地笑了笑,将我送回闺房,为我盖好被子:“明儿还要早起和李嬷嬷学习,大小姐早些睡吧,过一会儿姐姐来给大小姐守夜。”
她吹熄了烛火,默默地退了出去,住进了下人们住着的破旧的下房。
第二日清晨。
“给祖母请安,给爹爹请安。”我和哥哥给爹爹和老祖母见过礼后,坐在了下首。
祖母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哥哥,眼神慈和:“南徊、北徊都长大了,等过几年了,挑个好日子,把佳秀接到府里住几日。”
爹爹会意地点点头。
佳秀,安佳秀么?我有些印象,金钗宴上似乎与我说过几句话,太子太师嫡长女,听说温柔贤惠,性格柔婉,知书达礼,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
太子太师与爹爹也有些交情,但其实太师夫人沈氏是娘亲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姨母,安佳秀算是我和哥哥的表妹,只比我们小了一个多月而已。
“接她过来做什么?”果不其然,哥哥皱起了眉,年幼时安佳秀和姨母也来府里玩过,当时的安佳秀活泼可爱,喜欢跟在哥哥身后跑,而哥哥最不喜欢的莫过于麻烦,所以不喜欢安佳秀。
“看来,北徊是长大了,但是还没有长醒呢!”老祖母和爹爹相视一笑。我看了眼哥哥,莫不是要给哥哥娶亲了么?
“哥哥,这是我给你绣的新年礼物。”我把一个荷包递给他,上面绣了一枝梅花。
梅花的寓意向来是鼓励学子如梅花一般刻苦坚强的,这五个月每天绣梅花,手指不知扎破了多少次,但总算是略有长进了。
哥哥也明显没有想到我居然在短短半年不到将梅花绣得如此动人,不由得笑道:“这梅花绣得好,谢谢南妹了。”
站在老祖母身后的李嬷嬷对我点了点头,我会意,从浅殇的手中接过玉笛。
一曲《春江花月夜》从笛子中缓缓地流淌而出,这五个月的指导和练习让我逐渐熟悉了吹笛的技巧,现在我可以吹更多更多曲子了。
一曲落下,李嬷嬷捧出几幅我昨天上课时写的字,呈给老祖母。
老祖母接过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阿南,下午和李嬷嬷学完了,来书房,爹爹教你算术。”爹爹出声道。
“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