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伴君如伴虎，跟随龙毅这样一个杀伐随心的帝王这么多年，在场的秦国大臣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哪怕宰相大人有心引出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那个名字。
当然，也有不识相的。
“哼，皇城内皆是身份尊贵之人，除了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贵妃，还有谁会引出这不吉的天相？”这次出声的是陈国归顺的一名大臣，也正是这位徐大人提前告诉了龙毅陈国诈降，这才让龙毅没有成为那场鸿门宴的牺牲者。此后徐大人一直仗着这份功劳颇为自负，再加上把家里待字闺中的二女儿送进了后宫，声望也是水涨船高，渐渐就连宰相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这份承载着数十万人性命的尊荣，他是否吃得消。
只是没想到原本预想中自己女儿应该得到的贵妃位置，会被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占据，因此徐大人除了三番五次埋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也只能不时逮着机会贬低一下那位贵妃娘娘的身份出气罢了。
莫挽烟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脸怨气念叨的徐大人，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悲悯地悄声说道：“名卉生自淤泥间，可惜了娴妃徐氏这样一个温婉女子。”
龙毅没有扭头，方才徐大人的话他自然是听到了，也自然听懂了莫挽烟意有所指，“仙姑既没有否认徐大人所说，敢问贵妃何故引起此番异相，还望仙子给予明示。”
“陛下和寻常人等不同，既已从自己的劫难里偶然窥见自己前尘命数，也应该知道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应当存在。”莫挽烟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双臂，仿佛是托举着什么一般，下一刻一道炫目的闪电“啪”地一声轰击至众人方向。
只是那道闪电似是被什么阻挡一般，反射在了距离众人五米远处，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的确……窥探到了天机所以才想要阻止我吗……”一丝鲜血从莫挽烟嘴角流出。“可是为了天下苍生……借助凡人之手，哪怕是你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了吧！”一边说着，莫挽烟原本抬起的双手几乎是在瞬息间捏了不下十几个决，紧接着她目光炯炯地看向龙毅道：“皇天在上，蓬莱家主莫挽烟在此以自身命数为凭卜下判词——大秦王朝三皇子将于一刻后诞生，此子乃上古凶神转世，为离火之属，命定人祸尔！若不当即处死，十五年内必然为祸苍生！”
一言既出，群臣顿时炸开了锅，就连龙毅也是一脸阴霾，却无法干涉群臣的讨论。
“臣就说当时不应该应允陛下放那妖妇进宫！”
“魅惑了陛下，现在连肚子里的龙种都是个妖孽！”
声音此起彼伏，眼见已有将领持剑看向自己，若是不给个说法，只怕就要有他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发生了。龙毅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狠狠捏了下手心的玉扳指，“敢问仙子，此等异祸是否与颜贵妃有关？”
莫挽烟看了一眼龙毅，又看了看身后众臣，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无。”
龙毅长舒一口气，那么他还有机会避免清君侧这样的事情发生。
紧接着，仿佛是曙光破晓，一缕金色的光芒自云眼中照耀在了皇城后方。
“陛下！贵妃娘娘生了！是一名小皇子，出生便咯咯地笑呢！”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众人面前跪下，迫不及待地禀报道。
“陛下！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呢！”紧接着另一名太监也匆匆跑来。
“陛下。”莫挽烟默默拭去嘴角的血迹，“半个时辰内，若不把三皇子处死，只怕其灵根尽开，在下便无法借助凡人之气扼杀他了。”
“陛下！”群臣当即跪倒在地，“请陛下慎行！”
龙毅吩咐太监去把三皇子带来，待到众人见到这个所谓命定“人祸”的孩子，只见此子粉妆玉琢甚是可爱，哪怕是来到了陌生的环境，却也没有放声大哭，而是甜甜地吸吮着自己的手指睡在乳娘的怀里。
只是，他额间一枚奇特的焚影炎纹甚是起眼，内里仿佛还有光华流转。
“果然是个妖孽！”镇国将军当即拔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就要砍向乳娘怀里的婴儿。
“将军且慢。”一道剑光挡下了镇国将军的攻击，莫挽烟摇头道：“此子乃离火命格，宝剑兵器之流是无法杀死他的，相反若是助他接受剑气以亡魂之命修行妖邪之道，只怕将来更加难缠。”
“仙子所思不假。”一旁一直未出一言的皇城天师说道：“若真是离火之命，只怕此子需施以沉江之刑，而且需要是大江大泽等蕴含龙气之处来镇压命格，方能破除此劫。”
莫挽烟沉默，却是默认了天师的说法。
“陛下，您和贵妃还会再有子嗣，可是家国繁荣，社稷安定，百姓乐居，这样的繁华盛世只有一次啊陛下！”
一句话让龙毅下定了决心——他和颜贵妃还会再有子嗣的。
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哪怕被她恨一辈子又何妨？
“交给你们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龙毅看了一眼乳娘怀里的孩子，默默摘下手上的玉扳指放在了婴儿的襁褓里，然后毫不眷恋地扭头走向了后宫的方向。
像是是感应到了什么，一直甜甜睡着的孩子突然哇哇哭了起来。莫挽烟接过后，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婴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抄起襁褓的一角遮上了婴儿的双眼。
“莫姑娘倒是有几分仁慈。”拢江边上，除了监视的士兵，不知是因何原因不请自来的国师笑眯眯地跟随着莫挽烟，“姑娘是担心阳光伤到这个即将死掉的小家伙吗？”
“不。”莫挽烟轻轻把婴儿放进开凿了一个洞的小船里，看着小船在湍急的江水中远去，终是自嘲地笑笑。
“我只是，不愿干净的眼睛看到世间的愚蠢之人罢了。”
包括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