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有些恍惚地回到酒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脑子里一直思考着比尔所说的“教会远征骑士团将进驻帝国”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坦白来说,现阶段几乎不会有影响,毕竟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以后呢?
倘若革命军战败,那群无孔不入的神明狂热信徒会不会借此打开帝国的大门?那位脑子有坑的皇帝陛下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说不清楚。
说实话,虽然在帝国内战之间自己更加倾向于革命军阵营,但之前的肖恩没有搅进这摊浑水的准备,他的态度很明确,
——你们打你们的,我只是个小人物插不上手。
但帝国如今的举措,在让肖恩感受到紧迫和压力的同时,也再次让他心中的原本就不平衡的天平又倾斜了一点。
回到酒馆后,他向芙蕾雅诉说了比尔告诉他的消息,而芙蕾雅的态度也很明确——加紧提升实力有备无患;开始接触革命军,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另外,如果有什么能够挑拨帝国与教会关系的机会,那就撸起袖子使劲搞事,把水搅浑!
所以肖恩叹了口气,望着门外喃喃自语:“今天去见见赛切尔吧!”
……
一个钟头后,赛切尔大楼。
“肖恩先生,请。”
在接到守卫通传后,劳伦斯急忙放下手中工作,来到会客厅迎接肖恩。
跟随劳伦斯走过安静的廊道,肖恩第二次来到赛切尔额的房间前,叩响了门。
“请进。”屋内传来赛切尔的声音,肖恩推门而入。
轮椅上的赛切尔显得很是惊喜的样子,他拨着轮椅坐到桌前,为肖恩沏了杯茶:“肖恩?来来来,快坐快坐!”
肖恩颔首坐在椅子上,也不想跟赛切尔兜圈子,反正自己不可能兜得过人家,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赛切尔,我想谈一谈那天晚上我们谈的事。”
赛切尔的动作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你……想通了?”
“差不多,”肖恩不置可否:“我要加入你们。”
赛切尔泯了一口茶,笑了起来:“自由议会欢迎你,肖恩。”
顿了顿,他还是问了出来:“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对于重点观察对象,肖恩不加掩饰的性格早就被赛切尔分析得一清二楚——懒散,咸鱼,很怕麻烦,没有表现过金钱、权欲的热切和渴望。
照理说这种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自己踩进漩涡里的,但肖恩今天的表现却违背了这一点。
“嗯,你知道帝国和远征骑士团达成合作了吧?”肖恩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知道,但也仅仅是初步合作意向而已。”赛切尔点头,显得有些无奈,
“在我的影响力范围内,我曾经多次对这件事进行阻挠,但很明显失败了。这是王爵之手所有大公的意思,连首席执政官极力阻止都没有用。”
顿了顿,他几乎已经猜到了肖恩为什么会来这里了。他眯起眼睛,“你……跟晨曦教会有过节?”
肖恩表示不置可否:“算是吧,所以我不能让帝国与教会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也不能让帝国赢。”
他表现的极为直接,因为即便不说,赛切尔估计也能猜到。既然已经决定合作,那么再遮遮掩掩这种事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另外,”肖恩斟酌着言辞,“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大概只能发挥黄金巅峰的力量,希望你能理解。”
先把话说清楚,免得这老头儿对自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从而让自己去干什么刺王杀驾的勾当……
“不不不!”赛切尔却表示对此毫不在意,他盯着肖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的能力,那种……那种堪称奇迹的能力!
如果您看合适,我们会安排一些与您交易的人,当然,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泄露任何关于您的情况!”
但对于此,肖恩却遗憾地摇了摇头,
“赛切尔,我很愿意帮忙。但我应该和你说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交易的资格,而且交易的愿望必须是出于他们心中所求,不能是由你们施加上去的——当然,那种洗脑式的培养形成的人格和愿望也不可以。”
“我明白的。”赛切尔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件事情稍后再说,请先见一见首领吧!”
一边说着,他掏出一枚投影水晶,面色有些古怪地提醒肖恩:“嗯……她有些……有些过于活泼,但这仅仅是她一个人福特的性格而已,请不要因为她的形象而质疑整个革命军的能力。”
肖恩:“……”
所以席塔拉算是已经丢人丢到整个革命军了吗?
幽光中,通讯接通,席塔拉的有些虚幻的投影出现在幽光中。
“殿下,午安。”赛切尔轻轻颔首,算是行礼。
“赛切尔啊!诶……还有肖恩!”席塔拉盯着投影中的两人,显得有些惊讶。
赛切尔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肖恩什么时候跟席塔拉勾搭在一起了。
“抱歉啊,赛切尔,上次直接让克里斯送了块投影水晶给肖恩,忘记告诉你了。所以我们早就见过面了!你说对吧,肖恩!”席塔拉看着赛切尔的表情,解释道。
“嗯,”肖恩点了点头,看着对面活脱的少女:“殿下,对于上次的事我重新考虑过了,我答应您的要求。”
“上次?”席塔拉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要来找我玩?”
肖恩和赛切尔:“……”
一阵头脑风暴过后,肖恩终于想起,上次告别之时席塔拉好像确实说过“有空来找我玩儿”这种话……
但这很明显不是重点好吗?!
于是他无奈地摇头,然后认真地看着对方,“不,殿下。我的意思是,我要加入革命军。”
然后,席塔拉的反应也极为直接,
“啊?”
……
在与不靠谱的钢铁王女一番交谈之后,肖恩算是彻底倒向了革命军阵营,然后这次投影通讯在对面赛巴斯的“殿下请体面一点”的嘱咐声中结束。
那一刻,肖恩明锐地察觉到赛切尔眼中流露出的怜悯和幸灾乐祸……对于赛巴斯的。
“那个……”挂断通讯之后,肖恩挠了挠头:“我想问问,席塔拉真的是革命军的最高领导人?”
虽然席塔拉表现出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亲切,但很明显,这样的性格对于并不适合领兵打仗,也不适合身居高位。
赛切尔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肖恩惊了:“……你们革命军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赛切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向新成员解释一下,他摇头:“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殿下是领导人,但军队的大部分行动和各种举措基本都是议会中各位议员决定的。而殿下也清楚自己没有这样的才能,所以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面指手画脚。”
听着赛切尔的解释,肖恩却愈发不解:“那为什么会把她推到前台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血脉的关系?”
赛切尔抬起头:“不,因为力量。由于某些不可描述原因,殿下拥有着堪称灾难的力量。”
“所以……她算是一种威慑?”肖恩眯起眼睛,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战略核武。
“是的,这是对帝国的威慑。”赛切尔点头。
“等等,不对啊?”
肖恩突然反应过来:“倘若她真的拥有灾难般的破坏力,那最合适的难道不是保持足够神秘感吧?然后偶尔透露出一点消息让敌方住摸不透进退两难?”
赛切尔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是注意力。殿下的作用是帝国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从而不那么重视议会中那些真正具备战争才能的人。而她也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她的血脉,她的身份,她的年纪都像璀璨的太阳一样掩盖了其他议员……”
说到这里,肖恩突然补充道,“所以帝国的行刺,暗杀,恶毒招数都会指向席塔拉而不会轻易锁定其他人,然后由于她本身实力超群,足以将这些风险应付下来,保护住其他议员和具有重要才能的人,对吧?
对于革命军来说,席塔拉是吸引帝国的诱饵,是威慑帝国的长矛,是抵挡暗箭的盾牌,是你们推到前台的一个傀儡,对吧?”
赛切尔默然点头。
肖恩没想到对方承认得那么快,他挠了挠头:“呃……我的意思是,她应当是和活生生的人,这样被当成傀儡和武器……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赛切尔抬起头,坦然说道:“也许是吧,但这些事殿下自己也是极为清楚的,她明白自己的定位,且乐于接受和承担。”
随后他极为认真地看着肖恩,开口:“另外,您对于革命是不是有什么微妙的误解?您以为革命是什么?
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各自穿上不同阵营的盔甲玩角色扮演?不……不是的,革命是战争,是让所有参与者都各司其职发挥所有光和热的战争。
殿下也只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职责和定位而已,和她一样——需要决定前进的议员们肩负这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压力;善舞刀剑的军士放下一切冲上战场冲厮杀;精于炼金的匠师没日没夜锻造武器和药剂;掌握医疗的后勤治疗伤患;农民盯着烈日耕种以保证粮草供给……
所有人都是这样,肖恩。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人敢于懈怠,没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倘若你决定加入到这一场战争来,你就需要明白,这就是革命!它残忍地压榨所有参与者的血和汗水,流淌着向前奔行而去,直到胜利或失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