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啊,今天还表演杂耍不?”
“小影啊,又在发呆呐!”
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了,邪影每天就是坐在门口对着外面发呆,他也想过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不发呆,他又能做什么呢?
自从鬼木老人走后,易宝斋就没有再来过一位客人。
李陶每天除了睡,还是睡,仿佛永远也睡不够。
邪影也曾试图逃跑,只是每次他才离开桃李巷,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拽回来,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好几次都被那股力量像沙袋一样,在空中抛来抛去,在桃李巷人们的眼中,他就像是在表演杂耍。
邪影心中很不忿,可惜没有办法,打不过啊!
渐渐地,他也适应了这种平静的生活。
可是老天似乎总要和他过不去。
邪影正发呆时,遥遥看见三个人进了桃李巷,他们都黑衣黑袍,头上还戴着斗笠,无法看清模样,只是身上散发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邪影都能闻到。
来者不善!
邪影心中一突,正准备开口喊人时,却发现李陶已经来到自己身旁。
那三人仿佛瞬移一般,前一刻还在桃李巷口,后一刻就来到了易宝斋门前。
直到三人来到身前,邪影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煞气冲天,那三人身上仿佛背负着无数条生命,有无数冤魂在他们身边嘶吼,只是看一眼,都让邪影识海震动,神魂不稳,幸好六合珠及时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护住了他的神魂。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有些惊讶,抬眼看了一下邪影。
那是怎样一双眸子,比黑暗更加黑暗,比寒冰更加韩冷,那不像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睛,更像是来自冥界深处的鬼眼。
邪影本能的感到畏惧,下意识地躲在了李陶背后,可能又觉得有些丢脸,就又往跑旁边挪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黑衣人。
“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声音幽静,带着淡淡的感叹。
李陶神色淡然,说道:“王司座远道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夸我店里新收的这位伙计吧?”
当世能被称之为司座的只有三人,那便是道庭身份地位仅次于两位道主的三大巨头,裁决司首座王雪阳、监天司首座马忠以及神言司首座天启。
来人被李陶称为王司座,自然便是裁决司首座王雪阳,他身边的两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以铁血冷酷著称的黑魇卫。
王雪阳沉声道:“道主希望斋主不要插手道庭与黑天之间的争斗。”
李陶沉默了片刻,然后轻笑道:“我如果说不,你们裁决司是不是就会像十六年前那样。”
王雪阳脸色一沉,说道:“斋主,请注意你的言辞。”
李陶再次沉默,眸光沉凝如海,竟让王雪阳心中生出了一缕不安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陶静静说道:“回去告诉那两老头,十年后,我会亲自去一趟凌霄殿,看看故人是否依旧。”
王雪阳如释重负,他实在不愿与李陶为敌,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
“小影子,关门,送客。”
……
……
乾元宗在磨元城往西三百里的乾元山上,开宗至今已有千年,在刑天大陆的中小宗门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谁能想到,这个延续千年的宗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废墟。
宗门数百人,无一人生还。
此事惊动了道庭,让道庭的大人物十分震怒,下令彻查。
后来,监天司马司座亲自出面,查出乾元宗是被一伙邪道妖人所灭。
至此,道庭两位道主下令,对大陆上的暗势力进行一次清剿。
一时间,整个刑天大陆都笼罩在了一层阴影中,大有风雨欲来的景象。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直到风月楼被毁。
风月楼与千金台是刑天大陆最著名的两座青楼,也是最神秘的两座。
很多人都找风陵渡打听过它们的跟脚,只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说。
直到风月楼被毁,人们才知道,原来风月楼是黑天的一处暗桩,难怪风陵渡对它的来历讳莫如深。
风月楼被毁也昭示着这场雨终于落下了,只是太快了,快到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
王雪阳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他脸色阴沉地站在风月楼的废墟上,身上的煞气,让黑魇卫也不敢轻易靠近。
“结果如何?”
“大人,没找到。”
“大人,没有。”
黑魇卫的话让王雪阳更加震怒,身上的煞气如火山一样爆发,直接将脚下的废墟震成了粉末,一些躲闪不及的黑魇卫也被震成了肉糜,场面说不出的瘆人。
“一群废物!本座要你们有何用?找,给我找,找不到那样东西,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众黑魇卫噤若寒蝉,他们很清楚王雪阳和善的面孔下装着的是多么残忍的灵魂,违逆他,只会生不如死。
“乾一。”
王雪阳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说道:“风月楼的人交给你,本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问出那件东西的下落。”
“是。”
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不知从何地处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煞气丝毫不弱于王雪阳,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寒光,更是让人心生寒意。
这绝对是个狠人。
其它黑魇卫在乾一出现时,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裁决司黑魇卫以冷血残酷著称,能让他们都感到畏惧的人,可见不一般。
乾一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缕诡异的笑容,嘴角轻轻挑起,似乎很享受这总被人畏惧带来的快感。
王雪阳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满意的笑容,黑魇卫是道庭最锋利的剑,这柄剑只有像梦魇一样,让所有人感到畏惧,他们才会懂得敬畏道庭。
……
……
磨元城桃李巷尽头的两层楼空了。
人去楼空是很常见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在意。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想起那个爱玩杂耍、爱发呆的小影子和整天睡觉、无所事事的老板。
比如墨书斋的的老于头。
老于头喜欢抽烟,所以他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带着烟杆子和烟袋。
在李陶和邪影离开的第二天。
老于头很早的时候就叼着烟杆来到了易宝斋门前。
他苍老的脸上满是褶皱,像极了冻土高原上那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不知是因为清晨的雾,还是嘴里吐出的烟,老于头的身影很模糊。
他在易宝斋的大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第一缕霞光落下才离开。然后在夕阳来临时,老于头也走了,他躺在床上,面色很平静,那柄从不离身的烟杆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老于头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葬礼,他被桃李巷的人草草埋在了城外的一座荒山上。
谁也不知道,在老于头被埋下的当天,荒山中有一只猫头鹰飞走了,猫头鹰的嘴里还叼着烟杆,样子非常怪异。
……
……
帝都,大陆最大、最繁华的城池。
清晨时分,一辆马车穿过天策门走进了帝都。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只是车身上的标志却很不普通。
两柄滴血交叉的长剑,似乎在诉说着一段辉煌的历史。
祁连李家,大陆上最具名望的高门大阀之一,不仅是朝廷亲封的四大门阀之一,在道庭中也占据极高的地位,传承久远,底蕴深厚。
交叉的滴血长剑正是李家的族徽。
李陶坐在,准确的说是躺在马车里,神情慵懒,他的身边,坐着脸色发白的邪影。
“想不到堂堂妖族少主居然会晕车。”
邪影白了他一眼,无视李陶的嘲笑,他现在胃中很难受,也懒得和李陶争论。
李陶耸耸肩,起身掀开车身的窗帘,看了看帝都,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多少年了,我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这次,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邪影觉得现在的李陶好是陌生,在他的眼中,李陶总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自在洒脱,似乎天塌下来也与自己无关,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过?
也许是感受到了邪影目光有异,李陶又恢复那种懒洋洋的样子,他说道:“帝都是大周命脉,自有阵法守护,你虽有六合珠护身,但有些地方还是不要接近,以免暴露了身份。”
邪影点点头,他自然清楚,如果在帝都暴露了身份,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车轮轧在青石的街道上,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有祁连李家的族徽在,没有人敢太靠近马车,就连巡城的军队也会避开。
马车最后在一座很普通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宅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朱漆大门上红漆脱了许多,露出里面黑色的铁皮。
马车一直停在宅院外,李陶平静地坐在马车里,不下车,也不出声。
邪影心想,你在等什么?这座宅院一看就很多年没人住了,难道还有人会开门不成
宅院的大门真的打开了。
朱漆大门上有一层水波纹荡开,门上的黄铜兽首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两扇大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一个老人从门后走了出来,他来到马车前,说道:“您回来了。”
李陶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老人道:“宫里的那位已经答应,只是……”说到这里,老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远方,那里有一座高塔,塔身高耸入云,看不到顶部。
李陶轻叹一声,没有感到意外,说道:“我知道了,你安排一下,我要进宫。”
老人点头称是,然后牵着马车进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