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元城有间医馆,医馆的主人很神秘,很少有人见过,因为医馆每天只开一个时辰,只接诊五个人。
而且医馆的诊金也很奇怪,有时候是金银,有时候是珍宝,还有时候是一句话、一个承诺,或者是一个人,总之,拿什么做诊金,全凭医馆主人的心情。
尽管如此,每天来医馆求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因为医馆是茯苓谷名下的产业。
刑天大陆上的人都知道,茯苓谷的主人是陆茯苓,而陆茯苓是医道第一人,他名下的医馆自然受人追捧。
太阳已快中天,医馆的门前早就排满了人,他们中有锦衣华服的老人,有粗布麻衣的农民,也有提刀佩剑的江湖人,这些人都翘首以待地看着医馆的大门。
没过多久,医馆的大门在众人的期待下缓缓打开了。
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小厮走了出来。
门前的人群很恢宏,但小厮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他平静地说道:“馆主今日身体抱恙,所以只会接诊一人……”
“怎么会这样?”
“对呀,说好的五人,怎么能说变就变?”
……
小厮话还未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了阵阵议论声,他冷冷扫了一眼,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没过多久,议论声渐渐散去。
医馆背后站着的陆茯苓,刑天大陆有几人敢不敬?
“敢问小哥,不知这‘一人’如何判定?”人群中有人问道。
小厮道:“馆主交代,谁能找到馆主所想之物,就能得到这个名额。”
“馆主所想为何物?”
“一支金钗,六十年前如意夫人头上的那支。”
小厮道:“馆主有言,不见金钗,丹朱医馆永不开门。”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加嘈杂起来。
六十年前,如意夫人艳冠天下,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其中风烟客为博美人一笑,在西北边陲的天芒山找到了一块陨金,打造成了一只金钗,送给了如意夫人。
后来如意夫人与风烟客双宿双飞,成了一对神仙眷侣,隐居海外,不再踏临刑天大陆,而金钗也成了他们的定情信物。
只是听说金钗后来意外遗失,如意夫人为此伤心了许久,风烟客为了安慰如意夫人,特许诺天下人,谁若能找到金钗,他就收那人为徒,传授其毕生所学。
这事曾在刑天大陆掀起了很大的风浪,无数人为了寻找金钗各施手段,只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金钗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没找到,渐渐地人们也就不在抱有希望,这一晃就过去了六十年。
六十年前无数人携手都没找到的金钗,六十年后又该怎么寻找?
馆主的要求越来越古怪了。
许多人摇了摇头,失望的离开了丹朱医馆。
片刻后,医馆门前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人。
一个束发高冠的书生,脸色苍白,还在不停咳嗽,很显然是有顽疾缠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身体,皮肤干枯如朽木。
一对锦衣华服的夫妇,身上有种久居上位的贵气,妻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婴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时有时无,如风中烛火,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最后还有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眼神狡黠灵动,充满了朝气。
小厮见还有四人为未走,问道:“几位还有事?”
那对夫妻中的丈夫说道:“小哥,犬子身患重疾,恐怕命不久矣,能不能请馆主大发慈悲,救救犬子。”
小厮见他气质不凡,又彬彬有礼,不好怠慢,只是馆主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除了谷主,没人能制得了她,于是苦笑道:“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男子身躯一震,脸上一片凄然,他纵然身份高贵,也不敢轻易与茯苓谷交恶,而丹朱医馆的主人与陆茯苓关系匪浅,他自然不敢强求。
难道我的孩子出生才数月就要离开人世了?老天何其不公?妻子想到这里,难忍心中的悲痛,眼泪簌簌落下。
“堂堂齐王妃,在大街上哭哭啼啼,未免太有失皇家颜面了。”
也许是女子的哭声吵到了医馆里面的人,从医馆中传了一道极其慵懒的声音,“小陆子,去将姑奶奶房中的续天丹拿来给小王子服下。”
闻言,齐王夫妇大喜,连忙弯腰想要拜谢,只是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
那慵懒的声音继续道:“你们先别急着谢,小王子这种先天不足之症,只有陆老鬼才能治,姑奶奶我也没有办法,续天丹只能保他二十年寿元,二十年后他的先天不足若还未根治,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
齐王夫妇虽然心有遗憾,却依然感激馆主能出手保住爱子的性命。
这时,小陆子也拿着续天丹出来了,他将装着续天丹的瓷瓶交给齐王后,就又回到了原地。
心中却是忍不住非议。
续天丹是谷主给馆主的保命物之一,有逆天续命之能,世上仅剩三颗,没想到就这样轻易被馆主送人了。
齐王给爱子服下续天丹后,婴孩的脸色顿时红润起来,嘴上的紫色也渐渐褪去,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眼看着孩子的命保住了,齐王夫妇更是高兴,向着医馆的方向连连拜谢。
“行了,你们赶紧走吧,记住姑奶奶的话,想要救这小孩儿,只能去找陆老鬼。”
医馆中那慵懒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齐王夫妇又是一拜,然后转身离去,想着回去求求老祖宗,看能不能请动陆谷主。
齐王夫妇离开后,如皮包骨一样的老人眼中精光闪烁,满脸的贪婪与惊喜,开口道:“素问丹朱馆主医术惊人,可枯木逢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木头,收起你那套阿谀奉承的嘴脸,姑奶奶觉得恶心,你是死定了。”
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修炼的‘神木化天’本来就是残本,你又贪功冒进,急于求成,吸收了大量驳杂的乙木精气,导致体内的脏器全部开始木化,现在的你已经称不上‘人’了,续天丹对你无效。”
老人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深凹进去的双眼中燃起了一团黑火,无数墨绿色的藤蔓从地面钻了出来,在空中摇摆,就像恶魔的触手来到了人间,张牙舞爪的要吞噬一切生命。
紧接着,藤蔓的顶端绽放出一朵血红色的花朵,花心无蕊,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老人冷哼一声,花朵发出宛如婴儿哭泣的声音,然后花心震动,洒下大片花粉。
花粉细小如尘埃,肉眼很难看见,只能闻到阵阵奇异的香味。
看不见的花粉洒落在天地间,花香随风飘散,天地之间仿佛响起了靡靡之音,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青石铺成的街面上,突然间生出无数细小的针眼,那是花粉落在地面腐蚀而成。
“你找死!”
丹朱医馆中传来的声音不在慵懒,而是带着浓烈的怒气。
天地生出感应,空中的云海剧烈翻滚,一道绯红色闪电落下,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
老人脸色再变,他没想到丹朱医馆主人的修为竟如此强悍,一言而动天地,这是通天境人物才有的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乙木精气尽数释放,藤蔓如飞舞的巨龙,在空中摇摆,顶端花朵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所有的藤蔓在空中交织成网,顷刻间就缠绕成了一方巨大的华盖,华盖的顶端,无数绿色的眼睛闪烁,发出一道道墨绿的光线,又在空中融合成一支巨大的光箭,迎上了绯色闪电。
紧接着,老人又从怀中拿出一截枯枝,他盯着枯枝,眼中满是不舍,只是想到医馆中那位的恐怖修为,他还是咬咬牙,划破手指,用血液在枯枝上画下一些诡异的符文。
说来也怪,老人的血液在触碰枯枝的瞬间就被吸收,只留下一道道血色纹路。
不多时,老人在枯枝上刻画完毕,他又怨毒地看了一眼医馆,然后将枯枝插入了腹部。
剧烈的疼痛,让老人面部痉挛,而他的腹部却亮起了一团血色光芒,然后血光扩散,转眼间就覆盖了老人全身。
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凄厉的叫声。
老人的“神木化天”纵然非凡,却又怎么挡得住天地之威?
绯色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震散了光箭,破灭了藤蔓,瞬间就出现在了老人身前。
这时,老人也做完了一切,他满眼惊惧地看着闪电落在血色光团上,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人就消失不见。
一截枯枝落在了地上,断裂,然后粉碎。
“嗯……青木枝丫,替身傀儡术,便宜这老鬼。”
医馆中那慵懒的声音说道:“小陆子,收了千里流光吧。”
小陆子苦笑一声,手掌一翻,天空中泛起了无数奇异的流光,流光如溪水,在空中流淌着,然后慢慢汇聚,最后化成一颗散发着七色光芒的光球,落在了他的掌心。
可以看到,在光球中,有一团粉色的雾气仿佛有生命一样在蠕动。
原来在老人施法的瞬间,小陆子就展开了千里流光,隔绝了这片天地,所以老人与丹朱馆主间的打斗并未影响到外界。
在外人看来,只当是老人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医馆。
只是,医馆门前的那位病书生却是满脸的惊讶,他看着丹朱医馆,若有所思,然后转身离去,慢慢融进了人群中,转眼就消失不见,仿佛他从未出现。
至于那少年,则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纯属看热闹的,见人都走完了,他自然也不会留下,马上转身离去,走的方向,正是去往桃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