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公主府。
听完小厮说的今早在晏都内满天飞的谣言虞桑气得咬牙切齿,紧紧按住茶杯,控制自己的怒火。
“公主,我们的人打听到今日朝会结束后连江杰果然留下来去请圣旨了。”
她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的将茶杯掀翻在地,双目充血,浑身颤抖。她对婢女道:“去,把魇给我找来!”
跪在地上的小厮婢女们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激动,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恐惧的埋着头。
“连江杰这主意打得倒是好啊!流言蜚语做了铺垫,再把圣旨一请,娶连枝韵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晏云晋要是答应了就正好多了个眼线,要是他不答应,拼死抗旨,他们也不吃亏,正好将他除之后快。这个老狐狸!”
背后一阵阴风席卷而过,虞桑冷着脸对跪在地上发抖的小厮婢女们道:“下去吧。”
“怎么发这么大火?前几日你不是还帮着姓连的吗?”低低带笑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感受到一股微寒的气息从背后靠来,她连忙回身避开。
魇妖冶的眉眼近在眼前。
虞桑瞪着他:“我帮她是因为想要利用她对付柳疏烟,没想到父女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我玩真的!”她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今日还请旨赐婚,我能忍?”
魇靠着窗棂,手指把玩着窗台上摆着的绿松盆景。他抬起头看虞桑一眼,微微一笑,又转回头。
“你马上回去和你主子说,他若是敢让这道赐婚圣旨颁下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同下地狱!”虞桑表情狠绝,眼神倔强,十分强势,她是下了狠心了。
魇的笑容有些苦涩,他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虞桑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白眼,他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邪恶地盯着她秀丽的脸蛋:“他是你姐夫,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又如何?苟且偷生也好,孤独终老也罢,只要今后他身边的女人是我虞桑,无论以什么身份存在我都不在乎。”
“呵。”魇讽刺地翘起嘴角,“他可不想和你苟且偷生,孤独终老。在他眼里你不过是虞卿的妹妹,他的情爱是一份也不会给你。”
“你闭嘴。”虞桑握紧拳头,低声呵斥,“我找你来不是让你打击我的。”
魇鬼魅般掠到她跟前,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愤怒的拳头,抵在心口,叹息:“你怎么就不会珍惜眼前人呢?”
虞桑别扭的抽回自己的手,皱眉道:“你就别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深情的模样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魇收回手,冷笑,脸上毫无笑意,眼神带着冷嘲,与之前带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桑桑还真是了解我呢。”他的脸冷若寒冰,声音依旧低沉柔媚。
虞桑背对着他厌烦地蹙眉,说道:“你快些回去把我的话转达给你主子。”她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叫住他,“对了,你借几个手下给我,我有用处。”
魇一挑眉,似乎知道她所说的用处具体是指什么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牵线木偶放在桌上,朝她一摊手道:“我从巫鬼那里要来的木偶。送给你了。”
虞桑看着那木偶,小小一个,的确是用木材做的,栓着几根细细的黑线,没有眼珠,两个眼眶黑漆漆的盯着你,只让虞桑觉得十分诡异。
她站在桌边也不敢伸手去碰。魇口中的巫鬼是他的同伴,是个木偶师,她会的那些东西十分诡秘,得十分小心。
魇念了几句咒语,那桌上的木偶开始动起来,跳下桌在地上稳稳站立。
它在渐渐变大,最后变得和虞桑差不多高时才停下来。紧接着魇又念咒语,那个木偶的手脚和身体各个关节也开始活动,最后长出头发,血肉,五官,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少女。
虞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魇摸着下巴道:“还像模像样的。它是你的贴身婢女了,此后只听你的话,帮你做事。它被人控制,也能控制别人。好好用。”
他打了个响指,那婢女立刻俯身低头,毕恭毕敬地道:“公主殿下。”
虞桑围着它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就是看着总觉得十分木讷,脸上也没有表情,眼睛也是一潭死水,有些怪怪的。但对于她来说倒也足够了。
魇走之前迅速抱了抱虞桑的腰,他走后虞桑才摸了摸胳膊,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她觉得有些恶寒。
“你有名字吗?”
预料之中的,木偶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桑好像听见了轻微的木头和木头间的摩擦声。
她想了想,淡淡道:“那就叫十九。”
连府内仿佛笼罩在一片乌云下。
刚刚得知父亲请赐婚的圣旨没有讨到的消息的连枝韵坐在房中已是一下午,茶饭不思。
连江杰也懒得理会她此刻的心情,坐在书房中处理公文,心情愁闷。
她的贴身婢女送来一碟热气腾腾的蒸糕放到她手边,小心劝说:“小姐,你多少吃点吧,这身体饿坏了可不好啊……”
连枝韵看都不看一眼,将头别过去。
“小姐!小姐!”门外传来另一婢女的叫喊声,她一路奔跑到房中,差点在门口的门槛处绊了一跤,“晋王的信!晋王的信!”
连枝韵一听晋王两个字就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站起来,还不等那婢女站稳就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迫不及待地展开急切的读起来。
今夜亥时,南郊烟花巷,盼连小姐一人前往细谈。
落笔,晏云晋。
“我就知道,晋王怎么可能对我没感觉,否则他也不会跳下湖去救我。”连枝韵把信紧紧抱在胸前,自信的扬起漂亮的脸,骄傲的笑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激动的情绪。
她的贴身婢女却皱起眉头,担忧道:“小姐,你真要一个人去吗?烟花巷可是晏都治安最乱的地方了,晋王怎么会约在那里?会不会有诈?”
连枝韵斜睨她一眼,一脸扫兴道:“怕什么?又不是你去?再说有晋王在还怕谁害我不成?”
“可是,小姐……要不还是和老爷说一声吧?”婢女不放心的看着她。
连枝韵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阴恻恻地道:“少啰嗦。你要是敢告诉父亲,我就先让你去见阎王!知道了吗?”
婢女被她盯得发毛,连忙点头。连枝韵这才满意地拍拍她的脸,笑道:“这才乖。好了,去准备一下,时间不早了,我可不想让晋王久等。”
离亥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连枝韵便已经到了烟花巷。她是驾马车来的,随行的是她的贴身婢女。
烟花巷四周黑漆漆一片,巷子里几乎不见人影。身后有个棺材铺,门口的两盏白灯笼明明灭灭,掉漆的柱子上绑着几缕破布在风里飘摇。
连枝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本想赶婢女走,可是她此刻怕得要死,便让婢女和她待在一起,等晋王来了再让她走也不迟。
不多时,便见到从远处走来一个人,隔得有些远,还看不清相貌。连枝韵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晏云晋,便催促着婢女离开,婢女有些不放心,依旧待在她身后。
等人越走越近,连枝韵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她身后的婢女也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拉住连枝韵的手边往后跑边说道:“小姐,不对,快走!”
连枝韵提起裙子跟在婢女身后。她特意穿了最好看的衣服来见晏云晋,这下可倒好,漂亮衣服反而成了累赘。
可惜还没跑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伙粗布麻衣的男人拦住了去路。连枝韵吓得发抖,紧紧拽着婢女的手。
婢女一边往后退一边颤抖着声音喝道:“你们想干什么?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兵部尚书连江杰的嫡女,你们若是伤她一根毫毛不会有好下场的!”
连枝韵连忙点点头。
为首的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大笑道:“找的不就是你连小姐吗?”
婢女和连枝韵缩成一团,身后的那个人走了上来,看了她们一眼,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婢女没什么用,杀了吧。”
那人话音刚落,婢女还没来得及呼喊便已经感觉脖子上一凉,一道鲜血从自己身体里喷溅而出,她睁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连枝韵忍不住尖叫起来,几个男人上来捂住她的嘴,得到那个人的眼神示意后便粗鲁地将她拖进了身后的棺材铺里。
那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婢女,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了。
早上起床后柳疏烟便在庭院中练习暗器。这几天感觉精神很不错,闲着不动让她的脑子都停止了思考一样,所以她必须找点事情做。
她现在能练习的就是这种依靠手臂,又不用很大力气的防身方法。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依靠敏锐的听觉和灵活的手腕来发射暗器。
这副身体虚弱倒是真的,好在她手上还有些力气,以前也练过很多年的暗器,所以除了射中率不高外力度、方向、速度都很完美。
她考虑到不可能随时都能带着暗器,所以身边有什么东西便都拿起来练习。就这一个早上,她已经摔了十多个茶杯茶盖,扔了两副棋子,掷了四盘红枣了。庭院里一片狼藉。
诡画从墙头上翻进来,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树叶,和柳疏烟说今早晏都的新消息。
“今日天刚蒙蒙亮,南郊烟花巷附近的百姓就发现一个女子赤身裸体躺在巷子中央,被发现时处于昏迷状态,旁边是被抹了脖子的婢女。”
柳疏烟捏起一枚黑棋,倏地投掷而出,黑棋破空而去。
她翘起嘴角淡笑,眼神深深:“连枝韵?虞桑的手段还是如此下贱。”
棋子准确地击中放在石桌上的小瓷杯,瓷杯碎裂,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