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茶白睡得并不安稳,这是否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因着睡眠质量不佳,茶白醒来眼底的青黑眼晕十分明显。
红菊道:“好大一只人工熊猫。”
茶白捏了捏红菊肉嘟嘟的脸颊,“小鬼,话多。”
红菊:“……”
“啪”。
红菊拍开妄界修试图戳他脸颊的手,“做甚?”
看在茶白有意长留妄界修在身边,红菊勉强打开了对妄界修能看见他的权限,茶白是个重义之人,解无伤的变化于她而言,终究是一个难解心结。
妄界修淡定收回手,毫不吝啬地夸奖,“没什么,只是风夜烬萌的你很难相处,小时候的你确实特别可爱,让人生起逗弄之心。”
无伤附议。
果然,对于可爱的事物,人们心底都是喜爱无抵抗力的,不分性别。
红菊亦是淡定收下赞美之语:“……谬赞了。”
方野拍门声响起,茶白忙去开门,“大叔,早啊。”
方野笑道:“丫头,来大堂一起吃早饭。”
茶白道:“好。”
方野道:“正好你可以见见昨天煮面的我朋友,怎么说也是缘分呐。”
茶白道:“嗯,我也很好奇他是什么模样。”
方野和茶白边走边说话,“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二人已至大堂门口,茶白如实道:“阙茶白。”
方野整个人仿佛被定住,颤声道:“你,你说...你叫什么...”
茶白道:“我叫阙茶白。”
突然一声瓷器碎裂响起,方野僵硬的转向身体看着大堂内的人,茶白亦是抬头看去,轻声道:“师、师父。”
大堂内之人站起,一身藏青色外袍,袖中一手握成拳状,青筋暴起,另一手拿着的茶杯已被捏碎,茶水被蒸发成汽。
阙离南冷冷看着茶白,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这让方野解除僵硬却摸不着头脑,这好友是怎么了,一心想找女儿,现在找到了,跟看见仇人似的。
难道是,恨铁不成钢,近乡情更怯?
于是方野拉着茶白的胳膊走向阙离南,打圆场缓和气氛道:“离南啊,女儿找到了是好事,以前有什么不和,要尽释前嫌啊。不过你怎么没和我说清楚,丫头还是你徒弟,不然昨天你们就相认了。”
红菊在茶白旁边,认真道:“茶白,汝要小心!”
茶白心语对话道:“嗯。”
茶白随着方野一步一步靠近面无表情的阙离南,最后在离七步距离停下。
方野放开茶白的胳膊,跟着停下,粗神经的他也感觉到,据离南越近越感觉凉飕飕的。
“离南……”
阙离南居高临下,打断方野的话,冷声道:“方野,你出去。我有话和她说。”
方野看看平静的茶白,又看了看冷面的阙离南,不是很放心,阙离南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哎,好。”
茶白对着方野笑了笑,没有挽留的意思,方野无奈离开,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真是让外人分不出,茶白到底是谁的娃。
方野信任阙离南,并没有逗留偷听墙角,事实上,他作为一个外人,做的够多了。
茶白平静地直视着阙离南的眼睛,原本一直不安的心境,此刻稳定下来,泰山不动一般。
阙离南的长相很温和,五官端正无害,不过生起气的时候,威慑作用挺大。茶白不由想到,是不是自己生气的时候,在飓风刹水他们眼中,是不是这样的。
如果是……确实可怕。比如现在,茶白一时不敢冒然开口。
阙离南道:“你不是阙茶白。”
茶白没有太惊讶的样子,从一开始她就想到了,能把徒弟当做自己女儿照顾的师父,早已超过了生身父亲的高度。
如此之人,若能遇见,即便她的躯体无法分辨,后天培养的亲情,是他人永远不能插足的。
而她现代阙茶白,要的就是这样的家人,不是因为她有系统变得优秀懂事的假象,而覆盖了原本的阙茶白的一切,认同了存在,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需要有人能记住阙茶白,而不是她这个冒牌的。
红菊道:“茶白,千万不能承认。”
随后红菊迅速离开茶白身边,阙离南慢悠悠收回手,一道符纸在茶白身边无火自燃烧尽。
茶白有些惊讶:他能看见红菊?
红菊在远处道:“不能,阙离南凭靠的是自己的直觉。很准!”
茶白心语对话道:“红菊,你没事吧?”
红菊道:“没事。伤不到吾,但有些棘手。国师之名,当之无愧。”
茶白:“你先别过来。我自己能解决。妄界修也是。”
阙离南对她道:“回答。”
茶白正视道:“你说的对。”
“倒是勇于承担,哼!”
红菊暗叹一声,茶白只觉眼前符纸飞舞,有四张贴在自己的身上,分别是心脏、锁骨、颈动脉以及眉心处。
阙离南催动咒念,符纸相继隐入茶白体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
阙离南缓和了脸色,静静地看了问心无愧模样的女子一会儿,仍是举起食指中指,低念:急急如律令!
瞬间茶白整个身体被蓝焰包围,红菊适时拦住妄界修,传音入密:“勿轻举妄动。”
妄界修看他一眼,静观后续。
当蓝焰散去之后,符纸成灰出现在茶白的脚前,房间内空气如旧,茶白安然无恙。
阙离南见状瞳孔收缩,随后皱眉,“这不可能!”
此符于体内燃烧,若是强行夺体还魂者,当场魂归九狱,而后符纸完好无损。
能让符纸烧成灰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她本就是活人,另一种情况则是本体死亡后被他人魂魄夺取,但……前者灰烬自然味道,后者即会发出恶臭。
阙离南道:“你...”
茶白了然,结果在他所认知之外,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你方才说要找我,何事?”阙离南放下手道。既然对方既不是强取豪夺,又是当事之人,他穷追不舍毫无意义,就此作罢。
茶白就地下跪对着阙离南三拜为证,“您仍旧是我的师父。”
阙离南哑然。
掌一伸,三张符纸自茶白体内飞回收好。阙离南摆手道:“你起来吧。阙某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阙离南冷静道:“既然你并非宵小之辈,我也不想无理为难。不管你从何途径成为了我徒弟,希望你能记住,她虽已逝,无人可替代。你是你,我是我。此后,我们即是陌生人,不再有所交集。”
茶白也不勉强,自己站起,却有一疑问,“您,我想问,您是如何辨别出我不是她的。”
阙离南道:“真正的阙茶白,不可能离开墨凋。而且,我做的东西,自她小时候尝过一口便不再食用,更不会如方野所告知吃完了。”
眼见阙离南整袖离开,茶白忙道:“最后一个问题,您煮面为什么要把蛋藏起来。”
“待客之道,方野嘴馋。”阙离南淡淡一句,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红菊:“信邪。”
茶白:“……”
妄界修道:“现在呢?”
茶白道:“我们离开吧。”
红菊看她,茶白补充:“吃过早饭之后。”
片刻后,方野回来了,招呼茶白开饭了。没有逐客令的意思,但也没有留人的意思。
茶白看了看方野身后,“我师父他呢?”
方野挠头道:“他现在气头上,你别去撞枪口了。父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对吧。”
茶白点头道:“嗯。”
方野放下心,二人用过早饭。茶白便告辞离开了,仍是没有见到阙离南一面。
谁也不曾想到,这是一场诀别,除了红菊。
此回和急匆匆的赶路不同,茶白和妄界修共乘一马匹,慢悠悠在道路上,马蹄哒哒哒有节律地慢行。
红菊盘坐漂浮空中飞行移动,两个人骑一匹马是因为茶白不会骑马。
茶白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他们路径一片杨柳垂堤,没有注意到一对华服男女。
这二人亦是颜值出色,男俊女俏。男子风流倜傥,女子娇俏可人。本来气氛良好,面带微笑,妄界修一头显眼的红发,骑马带着茶白慢悠悠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看他们一眼的意思,目视前方。
华服女子面色一僵,本欲不计较,奈何妄界修一身冷酷气场加上少见的红发,实在夺人眼球,女子不由自主眼睛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她身边的男子说话未得回复,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手中价值不菲的折扇抵着下巴,思索道:“兮儿可是喜欢骑马出游?”
人已走远,杨文兮回神,心不在焉道:“嗯嗯,是啊。”
“那我们明天去马场逛逛吧。”司徒越提议道。
杨文兮点头:“嗯。”
妄界修有些昏昏欲睡:这是我走的最慢的一次路。
无伤:我也是。
两人看着神思不属的茶白,叹一口气。
妄界修: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
无伤:不知道。被师父拒之不见,犹如被父母逐出家门,心情不好实属正常。
妄界修轻笑:你什么时候如此善解人意了。
无伤:……
妄界修:你早就知道她不是阙离南的徒弟了。
无伤:是。
妄界修:愿闻其详。
无伤:阙离南说的很清楚了。整个墨王朝的人都知道,除非阙茶白死,否则她绝不会离开墨凋。
妄界修:痴情不悔的女子。
无伤:世间多少人为了自己心中的感情,用一生去守候那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
妄界修闻言,难得沉默,未反驳。
许久,妄界修淡淡道:可憾的是,这些人从没有窥见爱情的全貌,只能感动看客。
妄界修道:“我要骑快点了,你会不会晕马?”
茶白茫然抬头:“啊?”
“看来是不会了。”
茶白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妄界修,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妄界修一手收紧茶白的腰,一手拉起缰绳,双腿一动马腹,利落发出口令:“驾!”
马儿立时撒丫子狂奔,妄界修畅快大笑,茶白被紧紧护在怀里,睁眼即是飞舞的狂风在耳边长啸,只看得到仿若迅速后退模糊的树形,发丝凌飞……
大脑一片空白,茶白索性闭上眼睛,静待到达目的地。
红菊看着妄界修与茶白转瞬之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也不着急,淡淡道:“幼稚。”
话音刚落,红菊身形瞬移不见。
茶白闭着眼睛,感觉到马儿慢跑下来,逐渐停住脚步。妄界修松开手当先下马,茶白未及反应便被人抱下马,放在地面上。
眼睛睁开,一大片绿景入眼帘。广阔的绿草地,风自由吹动,摇头晃尾,鼻尖萦绕着微微苦涩的青草香味,十分舒适。
马儿低头享受新鲜的食物,妄界修顾自走到草地上游,悠闲一躺,很是享受。
无伤:您倒是很会享受。
妄界修轻哼一声,却不多言。
红菊已至茶白身边,看她一眼,未开口。
茶白被草地的广阔所感染,放松心境。方才的沉闷随着一路狂奔,早已消散。
茶白道:“妄界修,真是个好人。”
红菊道:“世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茶白看着红菊道:“红菊,你真是个好人。”
红菊道:“汝知道即可。”
茶白:“……”
红菊道:“为什么承认了?”
茶白知道其中的含义:“不想自欺欺人,不想美其名善意的谎言去欺骗他,不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占据他人的身体,还剥夺她曾经的存在。”
红菊道:“或许这是阙茶白的意愿。”
茶白就地而坐,淡淡道:“她的想法,无人知晓。生者可以用多种思维揣测,以便使自己受益,但我希望不要强加给逝去之人,这太不公平了。”
红菊坐在她的身边,“汝承认了,即相当于与阙离南断绝了师徒父女关系,以后想见面是不可能了。”
茶白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红菊有些好奇,“汝难道不想与阙离南和好,恢复亲情关系吗?”
茶白从心如实道:“我当然想。作为一个人类,打从心底里期望着,家和万事兴。”
“在不损害他人的前提下,而且,阙茶白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不能因为她逝去就没这个资格了,至少阙离南依旧在乎她,这是我欣赏的点。”
红菊道:“汝曾说过,已逝之人,不该影响活着的人,的安稳生活。”
茶白道:“自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红菊:“……”
茶白道:“红菊,资料显示阙离南的生命轨道如何?”
红菊道:“既然断绝关系来往,汝还在乎这个做什么?”
茶白道:“不管如何,他依然是我师父。我心里很尊敬他,不是言语能抹消的。”
红菊拿出写有‘红菊制作’字样的小册子,递给茶白。茶白翻看了下,点头很满意。
阙离南与阙茶白师徒,于风夜皇朝地界阴阳相会后,二人关系决裂,从此诀别。此后阙离南云游四方,广施善行,被百姓们尊为“通木上人”。
茶白和红菊清楚听见清脆的“滴答”之音,支线师徒阴阳相会任务完成。
红菊道:“接下来就是遇见公孙云紫的主线任务了。”
茶白道:“为什么完成支线任务有提示音,主线完成什么反应都没有?”
红菊道:“支线任务是个小插曲,主线是必须经历的,完成了便会自动解锁下一个。”
茶白想了想道:“那小善呢?”
红菊道:“……看汝的表现了。这个非是外力急催可以做到的,但是吾要提醒汝,在遇见公孙云紫之前未至小善...”
茶白道:“会怎样?”
红菊躺在草地上,淡淡一句:“不可说。”
茶白:“……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得改改,不是一个好习惯。”
红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吾说了,非外力催促可成,汝自己想。”
“我……”茶白看着红菊双目皆闭着,看来是不打算说了。
“红菊,如果我突破了小善,你可要告诉我后果。”
红菊道:“好。”
“这还差不多。”
茶白想起一茬道:“红菊,我们离开风夜皇宫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红菊沉默,就在茶白以为他睡着时,红菊淡淡道:“时机到了,吾会告知汝。”
长阳被安排继续留在皇宫,母亲一事,现在还不是时候,暂交给父亲解决,希望他能及时醒悟。
“好吧。”
妄界修正悠闲着,头顶投下一个阴影,是茶白。
“嗯?”
茶白笑眯眯道:“妄界修。”
妄界修眨眨眼:“什么事?”
茶白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说。”
茶白静静看着他道:“你回墨王朝吧。”
“原因?”
茶白道:“风夜皇朝,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地域变化。我需要你去告知墨王朝,预先做好防范。”
妄界修道:“好。”
妄界修:有什么想要说的?
无伤:帮我代说,保重。
妄界修道:“保重。”
茶白看了看妄界修,看了看虚影状态的无伤,“我知道,谢谢。”
有她在,风夜皇朝地域的变化不必过多担心,相反墨王朝,却是需要防备。具体会发生什么,茶白也不能保证,只是梦里的情景,实在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