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方才陛下称呼自己的字,还是眼下指着自己鼻子骂,赵普都不当做一回事。
如此更显圣眷浓厚。
若是有一天陛下客客气气地和自己说话,自己反而要小心了!
当然,态度还是要有的。
认罪嘛!
赵普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声:“陛下,当时……!”
赵匡胤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赵普的一片忠心自己自然明白,大手一挥:“前事休提,事到如今,你只说又当如何办?”
赵普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事出突然,微臣一时间也没有主意。”,突然一拍手掌:“有了!”
“是何办法?”赵匡胤身子前顷,赶紧追问。
这边赵普正要作答,门口急匆匆跑进一个小内宦:“陛下,不好了!开封尹怒气冲冲冲进宫来了!”
赵匡胤颜色一冷:“带得几许兵马?”
其余两人立马紧张起来,特别是徐老太监,自己可是清楚的很,赵光义正领着六千控鹤军回城呢。
可别因为这件事,惹出兵谏来!
还好小内宦磕下头去:“只孤身一人,未见兵马!”
那就没问题了。
赵匡胤这才放下心来,旁边老太监开口了:“陛下,只恐开封尹此次前来,必为那人之事!”
“嗯?”,赵匡胤转过头来。
“开封尹常有加害曹王之心。老奴为回护曹王,亦曾同彼起过龃龉。”
一个是自己心腹,一个是自己弟弟,这事确实比较麻烦!
赵普看得不对,赶紧开口:“陛下休要忧心,此事可悉数推到微臣身上。开封尹自有微臣来应付!”
还是那句老话,位高者不要轻易下场踢球,还是做裁判的好。
赵普身为臣子,自然得把陛下给摘出去,且弄个神台给供起来。
赵匡胤欣赏地看了赵普一眼,正要开言抚慰,便听得“噔噔噔噔”数声,门外冲进来一人。
“二哥!我正有一事相问!沮我杀那伪王,可是二哥下的旨意?”
这话赵普没法来背锅,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赵匡胤却不理会这话,反而喝了一声:“三弟!何以鲁莽若此?规矩要不要了?”
也不是说兄弟二人关系差,赵匡胤此话另有目的。
对方气势汹汹而来,自己若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好办了。
谁料得赵光义却不买账,能混到这种地位的几乎都是人精。
反正自己有后手在这里,怕你?我还巴不得把事情搞大呢!
当下赵光义便是一声冷笑:“江山社稷都要没了,还说什么规矩!”
徐老太监身为家奴,这种情况下没有插嘴的份。
赵普见状赶紧跳了出来,打圆场:“开封尹有事慢说!”,又转向赵匡胤:“陛下也休要动怒!”
气势上压不倒对方,赵匡胤便也顺坡下台,也不是怕这三弟,实在是怕他背后的人物。
“是朕下的诏书又如何?”
对方退了一步,自己就要进一步,反正靠山马上要到了,赵光义怒气更甚:“当日国师林道素曾有言,那反王…….”。
看了看旁边两人,略去了中间一句,跌足大叹:“二哥,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基业,莫非就要拱手送与他人不成?”
这个时候就该赵普出来背黑锅了。
这货走前几步:“开封尹,此事倒也怪不得陛下,乃是本官的主意。说不得便是前朝余孽生事,竟然将控鹤军前去擒拿伪曹王的消息传了出去。”,接着压低了声音:“此事一旦为众人知晓,只恐于陛下名声有所不便!故此,本官这才谏劝陛下,先留这伪曹王一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大家面子上好看。”
鬼扯!谁不知道你在替陛下背黑锅!
禹锡说过,赵普必然会来这一招,且早早已经安排下应对之法。
当下赵光义也不戳穿,继续勃然大怒,便指着赵普喝骂道:“奸贼!原来是你!”
回头看了看,正见得旁边杌子上有花瓶一座,随手抄了起来,便朝赵普狠狠砸了过去:“奸贼误国,今日我为二哥除之!”
赵普赶紧躲闪开去。
“哐当”一声响,花瓶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残渣。
竟敢在自己面前殴打朝臣!赵匡胤这下是真怒了:“大胆!开封尹!且剥去冠带,回府听参!”
赵光义闻言大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否则接下来的戏没法演!
果然,“是何人欺辱我儿!”,殿外一声苍老的暴喝,闪进来一位白发老妇人!
老妇人身后,大队的宫女、内宦这小跑着伺候上来。
见得此人,赵普心中一声“啊呀!”,今天这顿打白挨了,估计是没法追究了!
见得此人,赵光义仿佛见了救星一样,一下子扑上前去,眼中带泪:“母后!陛下容不下儿臣!”
见得此人,赵匡胤也只能苦笑着快步迎来,俯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至于徐老太监,心中更是惊慌不已,今日自己有苦头吃了,赶紧同赵普一起上前行礼:“拜见太后!”
老妇人冷哼了一声,不理会三人,亲手将赵光义轻轻扶起,又命身后的宫女小心伺候,自己走上前来,在赵匡胤方才的位子上坐下。
慢悠悠开口道:“玄郎!你今日可谓富贵极矣!何以就容不下众兄弟?”
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赵弘毅早已经去世,只留下杜太后一人,如此更是对赵光义疼爱的如珠似宝。
赵匡胤兄弟五人,老大同老五早亡,只留下老二赵匡胤,老三赵光义,老四赵光美。
然则老四赵光美却不能算数,投错了胎怪不得别人。赵匡胤、赵光义皆是杜太后所生,而赵光美的生母却是陈国夫人耿氏。
赵光义胆敢如此行事,背后的依仗就是这杜太后。
听得母后问责之意,赵匡胤赶紧转过身来,还是躬身行礼,赔笑道:“母后说的甚么言语?方才三弟殿中失仪,竟敢以花樽殴打朝臣,儿臣这才出言呵斥。也没有真心责罚的意思!”
“果然如此?老婆子还寻思着你要将三郎下狱,正要命人收拾行装,跟着我儿搬进刑部大牢呢!”
这话说的有点重!
孝道大过天,一旦背上不孝之名,便成了千夫所指!
即便你是皇帝也怕!
赵匡胤赶紧跪了下来:“母后明鉴!儿臣敢对天发誓,实无此心!”
旁边宫女奉上茶来,杜太后接过吹了吹,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放下茶盅,这才开口:“起来吧!”
赵匡胤这才敢站起身来。
杜太后又开口了:“三郎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今日到底有何事,玄郎若是首肯,不妨说给老婆子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