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等太久,司农寺的二位主官便来到甘露殿之内。
二人一同见过礼,刘诺起身还礼,而后皇帝赐座,几人便谈了起来。
皇帝并没有多言,直接进入正题,拿起图纸递给二人,让二人看看如何。
司农寺卿陈应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在官场上混迹半生,虽说此官在朝廷之中没有多大的权利,可到底是官场,他还是练就了一番玲珑心思。本来皇帝同时召见他以及刘少卿的情况便是少数,更何况此刻还有齐王在场。看到了这幅图之后,陈应便觉得此图与齐王有些关系,否则此刻应该只会有皇帝在场。略微看了看图纸,便转头看向了刘文丞。他准备让刘文丞先说,而且刘文丞在农具方面应该了解比他更多些。
刘文丞农民出身,儿时对于农活十分熟络,后来科举屡试不第但遇上了贵人,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见他是个人才,这些年来也算是拔擢优渥,待他不薄。不过刘文丞也是个实干的人,任司农寺少卿一职已有数年,每年都能抽出时间亲自在农田之中勤耕。
刘文丞心计不多,所以看到陈应看向自己之时,便知道是要自己先说,当即也没有多想什么,说道:“陛下,臣想问一问这图是何人所绘?若是方便,微臣斗胆请陛下将此人请出来,微臣需要问几个问题。”
刘诺低头不语,皇帝也没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了陈应。
陈应心想着自己躲不过去,便说道:“陛下,由此图及其所标注的相关情况,微臣以为其比之时下百姓所用的犁有着小巧灵便的优点,别的微臣看不出,还需要绘图之人请出来解答几个疑问。”
陈应果然是老江湖,他这番回答看似是说出了此曲辕犁的两个优点,但细想下来又没什么真实的东西,再是小巧灵便不顶用的话也是白搭,但皇帝问话,他不好推脱,这又算是答了。
皇帝点点头,“嗯,想来也是。诺儿,和他们说说吧!”
“是!”刘诺放下手中的茶碗,对着陈应和刘文丞说道:“二位大人有何疑问皆可询问,诺,知无不言。”
二人听到皇帝的话之后,便都有些震惊,皇子齐王殿下年岁不及弱冠,亦不曾听闻喜好农事,怎可能会有这等创造,应该是有高人指点,当即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不过陈应掩盖的很好,但刘文丞失望之色尽显于脸上,毫无城府一般。此时刘诺问话,二人一时之间都不好回答,毕竟害怕问倒了齐王,惹得其不快,那皇帝怕也是脸上无光。
刘诺看到二人的神情,瞬间便明白了这二人的想法,哑然一笑,对着二人说道:“此耕犁比之以往增加了犁评和犁建。推进犁评,可使犁建向下,犁铧入土则深,反之,则犁铧入土则浅。深浅耕种皆能适用,自我调节,便于耕作。”
二人听过刘诺开口之后,便明了了自己是小看这位齐王了,毕竟内行看门道,他们可不觉得齐王是在胡说八道。
“当然了,也不止于此。犁壁可碎土,亦能将翻耕的土壤推到一侧,这样也就能更加省力。如此,每年春耕之时,想来百姓们能方便不少。二位可还有什么疑问?皆可询问,诺必然一一答之。”
“殿下已然说的清晰明了,臣觉得此物的确要胜于如今所有耕犁。”正在陈应思考着如何问一句话,能够晦暗的拍一拍马屁的时候,刘文丞如是说道。
一句话,打乱了陈应的想法,他扯扯嘴角,亦笑道:“殿下高才,竟然对于农具构造如此精熟,微臣叹服!想微臣受陛下拔擢,在司农寺之中已有多年,虽日夜思虑毫无过错,可亦是未曾立有半点功德,当真是尸位素餐了,惭愧惭愧!”
皇帝对于眼前的情景默不作声,含笑饮茶。
刘诺见此,对着陈应笑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大人一心在公,杂事繁忙,自然难以埋首于农田一心专研。司农寺上下秩序井然,官员俸米、仓廪安置皆从未有差错,此便是功。”
刘诺虽然也算是老江湖,但对于朝廷臣子、官场老油条的确极少有过交道,不过他知晓此人也有过从龙之功,算是皇帝铁杆,故而夸赞之言也没有节省,说了这么几句。
皇帝此时插言道:“你们觉得此物是否难以做出来?”
“回禀陛下,齐王殿下已然将所有构造完全绘出,想来是极易生产的,故而只需交给我们,想来不日便可以生产出来。”刘文丞对皇帝说道。
此言又惹的陈应无语,心说这玩意虽然画的好,但若是制作出来与齐王构想相差甚大,那还不是谁做的谁承担后果吗?这怎么能什么东西都想往自家里揽呢?他内心之中是想将此事推给将作监,让他们做出来,反正这农具总归是要他们来掌管。不过刘文丞已经说出这种话来,他自然不能再推脱,正好就让其负责此事,有功,那是司农寺衙门的,有过,那就是他刘少卿的。
“嗯,也好。那你们加紧制作,若是真能达到刚刚所讲之数个优点,那便在春耕之前推广使用。这也算是天下之福、万民福祉。”皇帝点点头说道。
随即,陈应以及刘文丞领命告退。刘诺亦准备,不过被皇帝示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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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觉得此物如何?当真如同齐王殿下所言那般?”二人并肩出了宫殿,陈应便小声的问道。
“陈大人何处此问?刚刚殿下所讲几点也有所依据,自然有不少好处,若是推广开来,那么农户们或许就有余力多耕些田,咱们的仓廪才能满!”刘文丞看了陈应一眼,诧异的说道。
陈应点了点头,对其答道:“嗯,想来也是如此。那么此时便交由刘大人全权负责,望你尽心尽力,这几日来多费心思。”
“这一点还望陈大人放心。”
……
“父皇可是有事情安排儿臣?”刘诺被留下来,可见到皇帝一直低头不语,便开口问道。心说我这还赶着回府出晚饭呢,没有事情找我在这干坐着岂不是浪费时间吗?咱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等着儿臣呢。
“嗯。留你自然是有事,否则朕还想让你在此用膳不成?”皇帝回了一句。
呃,这就有点没法聊了,刘诺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即便你是皇帝、还是吾的老子,可也不能翻脸不认、转头就是嘲骂吧!这谁受得了,这谁能忍?
嗯,我能忍。刘诺自顾自的点点头,说道:“那请父皇吩咐,儿臣定然欣然接受,努力完成。”
“如此甚好。”皇帝笑着点头,对于刘诺的爽快(识时务)无比开心。“你可曾想过要做什么事情吗?”
“什么?”刘诺没听明白,诧异问道。
“你想去什么衙门任职?”
刘诺挑了挑眉毛,惊讶的问皇帝:“这个还能挑吗?应该根据父皇的意愿吧,儿臣甘愿做任何事情。”
“嗯,这么想就好。你也不要学你十四叔,一心就只知道行商。明白吗?”皇帝对刘诺的这个回答更加满意了,特意安排了几句。然后又说道:“近几日朕的中书令可是一直上书让朕惩治他们家,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啊?”刘诺特意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这件事情怎么还没有结束啊?抛开身份不谈,儿臣和李相其孙都是小辈,年轻人之间闹些矛盾也算是再正常不过,何以如此拉扯半月还没处理好?”
“身份就是身份,抛不开!若是抛开了,那你将人子孙打的手脚尽断还不成了不相往来的大仇?”皇帝没好气的对刘诺说了一句。
刘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就是皇家齐王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是君,就是不可冒犯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想到这些,刘诺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是其孙所做,虽然他们身为长者未能起到教子之责,可毕竟李中书身为勋贵重臣,忙于为陛下解忧也难免无暇顾及家教门风。故而儿臣觉得李中书是必然不能罚的,至于李朗、李节父子二人该如何惩罚,儿臣不知晓,父皇做主便是。“
“你自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不准备插手了,你们小辈们争勇斗狠,真若是朕开口惩罚他们,那百官岂不是要骂我们皇家以势压人吗?你随便说,朕给你参考。”皇帝摆摆手说道。
刘诺无奈,既然躲不掉那只能应了,“李朗教子无方,应当申饬;李节目无礼法、作恶多端、屡次欺压百姓惹出数条性命,当是死罪,不过儿臣觉得李中书为帝国效力多年,劳苦功高,所以免李节死罪,改为流放。不过流放到什么地方儿臣就不知道了。”
刘诺说完,偷摸的瞄了皇帝一眼,见其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朕说了,按着你的意见来处理。”皇帝自然注意到了刘诺的小动作,如是说道。
“是!儿臣明白!”
“好了,你回去吧!没事情了。”皇帝这才让刘诺出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