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诺来到餐厅,果然正看到皇帝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而怜儿泪眼婆娑的跪在一旁。见到这一幕,刘诺闭着眼暗戳戳骂了自己一句,觉得自己很无能。他己经准备接受皇帝的质询。
而语夏此时正在被皇后质问。
“何时开始的?”皇后看着刚刚穿好衣服羞怯怯地站在一旁的语夏。
“回禀娘娘,今日。”
“噢?今日?那就是说刚刚了!”说着,视线越过语夏,看了一眼床榻,刚刚好被床褥上的一抹娇红灼了眼睛,急忙收回视线,看着低头不语的语夏。又问道:“你们齐王何以如此不知礼节、行事荒唐?本宫让你到诺儿身边伺候,你便这般不守规矩吗?你可是比齐王大些的,是不是因为觉得齐王病症痊愈而有些活泛心思了,想攀上高枝为自己谋个出路而故意为之?”
此时的语夏所面对的既是一位不愿意孩子受到半分伤害的母亲,又是一位为自己的皇子规避风险影响的皇后,她所散发的威势凤仪无与伦比,至少于语夏而言,这个不可抗拒。
或许是难以承受这份威压,语夏直愣愣跪在地上,轻咬嘴唇,低头不语。
皇后俯身捏住语夏的下巴,厉声说道:“为何刚刚开府便出这种事?齐王心思澄澈,本宫可不认为他这么急切的想这些事情。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能想得到病愈的齐王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而本宫作为诺儿母亲更是大赵皇后,决不允许他所走的任何一步出现偏差,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他。你,明白吗?”说完,松开了语夏光洁的下巴,此时,分明十分明显的一抹指印出现在了她的下巴上,可见皇后之心切。
听到此,语夏直起腰身,凝视皇后,一字一顿说道:“娘娘是觉得殿下身边的人会迫害他,还是娘娘一位凭着殿下的天纵之资和无双才思会任由旁人摆布?”
皇后眼中倒是闪过了一抹异色,或者说是认同语夏,这是个聪明的丫头。皇后自然算是了解刘诺的,至少她自己以为如此,尽管刘诺得病的时间内,他们母子交流极少,或许这份了解已经微乎其微了。可也正因此,凭着刘诺本身的坚毅聪慧,谁也不知道在这不被世俗所打扰的五年里他成长为了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少年,至少目前来看,刘诺的才思同辈之中无出其右者。所以皇后认同语夏,这更是她对刘诺的认同,以及对刘诺才华的信心。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等到诺儿成婚之后呢?你不怕到时候会被大妇嫉妒而被赶出家门?”声音柔了,没了冷厉,只是有些好奇。
语夏却是微微笑着,眼底的幸福和满足让皇后看了都有些诧异,“因为殿下愿意!”声音分明很柔,但皇后听着觉得很斩钉截铁、很有力量。是的,只是因为殿下乐意,我不在乎别的。这倒是让皇后笑了,虽然语夏只是一个侍女,但能这么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子,也免得她担心刘诺身边没个体己人。
皇后开始拉着语夏安排她注意一些事情,不然真出了子嗣,那或许不好收手。
……
“父皇!儿臣刚刚去歇了一会儿,不成想父皇母后驾到,儿臣不孝,未能远迎。”刘诺对着皇帝请礼。
“哼!你们齐王府真的很不错,一点规矩也不用讲。哎,所谓物极必反,想来是朕和皇后在宫里的规矩束缚太多了,以至于你们这般急不可耐的不讲规矩了。”皇帝一双眼也不看刘诺,似是在盯着桌上的饭菜,又似乎眼神没有焦点,神游物外状。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说出来,语气很平淡又像是在挖苦。
这话肯定不是夸奖称赞,刘诺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您这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语气听着如怨妇那般令人难受哩。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下令要求他们做的,这诺大的王府,看着确实气派,人也很多,可儿臣会觉得何等孤独又有谁知晓呢。若是怜儿和语夏再对我万般恭敬,事事只顾礼仪规矩,时时拘礼恭谨,那这王府又与只儿臣一人有何区别?”
刘诺这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心里也十分动容,毕竟他是感同身受的。从做太子,到做皇帝,那么多年了,身份从孤王转向寡人,而一直以来他宠信周数言,有什么想法说与周数言要比说与皇后更多。这也是大多数皇帝为何宠信身边宦官的原因。不过再怎么说,周数言也是礼数周全,万不敢如这般坐在主子的桌上吃饭。皇帝心里这么想着。更何况,此刻是在教训儿子,心里觉得再对,面上自不能起半点波澜。
皇帝有些恼羞成怒,“不必和朕瞎扯这些,你出身皇室,身为朕的嫡长子,这些规矩礼仪务必要记在心里,这既是皇室威严之体现,亦是你身为皇子的要求。”
“可这些规矩不在乎又怎样?咱们赵朝皇室自当本有威严,可只是让一个无关旁人的小丫鬟同坐用膳就失掉了这所谓威严,那这皇室也太可笑了吧!”刘诺毫不畏惧,针尖对麦芒的和皇帝刚上了。
“嚯,齐王只是和吴王一起打过架,便学会了毫不在意规矩甚至顶撞朕了吗?”皇帝满脸傲然地说道,依他看来,刘诺就是喊得响些,还不敢也没能力反驳自己。
“既然父皇提及三弟,那咱们便聊聊三弟吧。父皇以为,三弟一直以来可否开心?”
“终日挨罚禁足,有何快乐可言!”
“那为何受罚呢?”刘诺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对,是因为三弟不知礼仪,行事放荡且无所顾忌,从而屡屡坏了皇室礼法,亦分毫不顾大赵法度。可为何时常受罚,他却仍然毫不在乎呢?反而有更加肆意狂放、桀骜不驯,总不会因为三弟喜欢被罚。那么父皇觉得,这是不是一个问题?”
“你……”,皇帝终究忍住了怒气,“巧言令色而已,那是你三弟不思进取、不修德行,所以才毫无进取。”
“不,父皇有了不一样的答案,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刘诺不顾皇帝青红黑紫的脸色,又继续说道:“三弟不愿意有那么多束缚,所以他不在乎责罚,不在乎父皇对他的屡屡斥责甚至失望,因为他觉得什么都在意便活得太累,而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由才最快乐。所以三弟做了自己,不为父皇、皇室,亦不为文武百官、大赵百姓,所有的规矩,都是世俗的目光,有些应该遵守,有些分明就该被嗤之以鼻。”
“那么儿臣呢?”刘诺有些嘶吼的感觉,“儿臣病了五年,不曾与人交谈,亦听不到半分声音,那是何等孤独?可儿臣又何等无奈,没有办法,只能苦熬,整日看书写字,儿臣是在想不能让父皇母后难过,是在想不能让旁人担心。所以尽力去适应本该只有自己却又兼顾很多的生活。”
“如今儿臣痊愈,但不想要那份孤独了,因为这会唤醒儿臣几年里的恐惧,可我不想自己慌乱不堪。所以,儿臣要求怜儿不能拘束,至少在这个王府里,在儿臣面前,她能够想笑就笑,想闹就闹,儿臣甚至希望和她一起笑闹,这样才会令儿臣觉得开心,不会再次午夜因噩梦惊起一身冷汗!”
其实说起前面刘谛的问题时,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会令皇帝发怒,这是刘诺早已料到的。可刘诺是有筹码的,病了五年就是筹码,他可以赌皇帝内心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愧疚,很显然,他赌对了。因为皇帝离开了,没说什么,看似好像愤而离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