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是山西、陕西、河南三省的交通要塞,跨华北、西北、华中三大地区之界,故此也被称之为“鸡鸣一声闻三声”的黄金交汇。
风陵渡究竟何时初建已不可考,其中“风陵”二字在上古古籍《水经注》曾有记载。自古到今,为晋陕豫的交通要冲和军事重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金人赵子贞曾在《题风陵渡》中写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而当地的老百姓都认为“风陵”是上古女娲的陵墓,女娲为风姓,故称风陵。《永济县志》载“女蜗陵,在城西南六十里,黄河洲渚上,今风陵渡其遗处也。《蒲州府志》记载,唐天宝十三年,“天雨冥晦,失陵所在”。乾元二年,某夕风雷大作,“明旦视之,坟复涌出,夹以两柳”,陕州刺史将此事奏明唐肃宗,肃宗下令祭祀。
而韩良对这个渡口的最大印象则是前世看的《神雕侠侣》,少年郭襄在风陵渡口遇一生钟爱杨过的那句“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
前世终日在办公室里忙忙碌碌,一年只有可怜的几天假期。如今穿越过来,倒是有幸宦游至此,得以欣赏这番美景。
风陵渡两岸游人、货物络绎不绝,与之对比鲜明的是,较为偏僻的风陵渡黄河水师大营则是守卫森严,往来的进出船只都要受到严格的审查,宽阔的陆寨和几十条大船构成的水寨气势恢宏,仿佛亘古怪兽一般匍匐在黄河之上。
每天,风陵渡水寨都要吞吐无数来自山西、河南、山东,乃至江南运送来的军需物资,从棉衣棉被到粮食武器无所不有,清廷为了恢复陕北做了充足的准备。
可饶是如此,当水寨的守军看着这五条被活生生射成了刺猬,除了帆没有一块好地方的白底船,还是大大地震惊了一番。
很快,船上的水师百户把情形大致说了一番,守军啧啧惊奇,把他们放了进去。
这个奇观也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在风陵渡水军大营里传开了,人人都听过诸葛孔明草船借箭,可真操作成功的,最近这几百年韩良还是第一个,不由得这群丘八不啧啧称奇。
顺带着,能掐会算的韩良也被送了个外号“小诸葛”,这个同知大人在黄河水师里算是小小地出了一次名气。
进了陆寨,除了水师百户,其他水师的弟兄没跟进来。出了一趟任务,这时都回驻地休息去了,只有几个倒霉蛋被迫留下来跟工匠去修船。
“喂,你们站住!你们抬得这是什么?”
走着走着,突然出现了一批人挡路,为首的,骑在一批枣红色的小马上,却是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这时正俏声问道。
韩良看了看手下抬着的箱子,又看了看这个少女的队伍,队伍里的护军个个人高马壮,穿的一水儿明光铠,提枪携弓,光是这满配铠甲的造价,恐怕就是天文数字了。
而且,这个也就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身边,除了气势十足的江湖人,还跟着几个嬷嬷,和...太监。
这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韩良躬身道:“贵人垂询,不敢不答。箱子里面装的是陕北前线的杀敌战果,都是腌好了的人头,以作军功。”
少女眼睛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七品文官,不但不对他口中说的人头感到害怕,反而一脸不信地说道:“准格尔人哪有那么好杀,最烦你们这些奸猾的小官,畏敌如虎,只会杀良冒功,不知给父王添了多少麻烦!”
说罢,少女转过头吩咐道:“把这些箱子掀开。”
侍卫策马,粗鲁地挤开了韩良的士兵,用刀把木箱一箱箱地撬开。
箱子开了,饶是这些精锐护卫,看了里面的东西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几十个大箱子,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人头,都用盐腌好了,这些死去的头颅上挂满了白霜。
“主子,都是准格尔士兵的人头,这些发型和面孔做不得假。”
少女甩了甩马鞭,对自己判断失误有些不爽,一转眸子,居高临下地问道:“这小官,你叫什么?”
一口一个小官,韩良还挺不爽的,可这估计是个大人物,指不定就是镶白旗旗主小王爷的女儿,可不能得罪了。
“在下府谷知县署绥德州同知,韩良。”
“哦,你就是韩良啊,我听父王提起过你,你守城守得很不错,是咱大清大大的忠臣!不像神木、怀远的那些废物,没几天的功夫,不是投敌叛国,就是把城给守丢了。”
马上的少女指点江山,显得很是兴致勃勃。
“你做得很好,做得好就要受到奖励!这是父王告诉我的,等咱们大军收复陕北的时候,你就跟黄老头说让他给你升官!就说是本格格说的。”
韩良低着头,嘴角一抽,黄老头,是指的山西巡抚黄德寿吗?
果然没猜错,是小王爷的女儿,还好自己审时度势,没来一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然这时候自己怕是已经在被腰斩的路了。
少女骑着枣红色的小马驹哒哒地走了,韩良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可没成想,这个简单的愿望已经很难实现了。
刚在陆寨接引的士兵帮助下安排了驻地,几个小吏拥簇着一名官员找到了韩良。
韩良定睛一看,为首的官员却是个中年文官,赫然是绣着云雁补子的四品大官,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韩良?”
韩良不知其来历,老老实实地答道:“正是下官。”
“本官乃潼关巡守道,这是臬台的行文,你看看吧。”
道员递给韩良一份文书,韩良匆匆看完,皱了皱眉道:“粮食已经按期送进了绥德州城,绥德守军自可作证。况且,下官千里奔波,今日刚返,若是贪墨粮食坐视绥德失陷,何必还来这风陵渡大营?”
道员不咸不淡地说:“绥德围城围的水泄不通,你一面之词如何作证?是非自有臬台决断,先跟本官走一趟吧。”
韩良示意手下的士兵不要轻举妄动,他点了点头,应道:“好,我跟你走。”
臬台是按察使的别称,与布政使同为巡抚属官,是一省巡抚的副手,理邢狱、诉讼、监察事务。换到韩良前世,就是陕西政法高官兼省委常委,妥妥的煊赫高官。
这些人也没虐待韩良,给在军营里安排了一个单间,几个水师的士兵看守的也不严。他们都听说了,是“小诸葛”被关了进来,还拉着他问东问西,问是怎么草船借箭的,都一脸崇拜。
都说丘八不长脑子,其实这些大头兵才不傻,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长官,都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被关了进来,多半是遭人陷害。
韩良也本能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整件事简直是疑点重重。
首先,这个道员明显是在守株待兔,他吃准了韩良会出现在风陵渡大营,因为风陵渡大营是去西安述职的唯一通道,而且派给韩良协助的水师也必然会回到这里。
那么推理可知,无论韩良完没完成任务,只要韩良出现在风陵渡大营,一直等在这的潼关巡守道都会把他拿下,也就意味着,这是有预谋的陷害。
其次,幕后主事人是谁,他出于什么动机来陷害自己?从能力上来看,有能力驱使四品道员来抓自己的人有三个,小王爷、陕西巡抚黄德寿、陕西按察使。
挨个来分析,从少女哪里得知的信息,小王爷不说欣赏自己,最起码没有恶感去搞自己,况且以他天潢贵胄、八旗旗主的身份,想要搞自己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在陕甘地界上,他想让谁人头落地都是分分钟的事。
陕西巡抚黄德寿,有一定的嫌疑,但从他毫不作梗地给自己完成任务准备和协调好了各方的资源来看,这种嫌疑不大。当然,他完全有能力驱使潼关巡守道来做这件事,也不排除这个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能性。
而嫌疑最大的,就是陕西按察使!
潼关巡守道是他的直属部下,而且整个流程他都有插手的可能,不得不令韩良生疑。
但韩良所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搞自己,自己穿越以来基本都在府谷地界,从未跟这种高官有任何交集,没道理费尽心机的搞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