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院落之中静悄悄地无一丝声响。
水桃端着盛满清水的水盆敲开唐婉的门,进了门后屋内静悄悄一片,不禁一笑,轻声唤道:“大小姐,天亮了,起来洗漱然后吃早饭吧。”
唐婉一向赖床,没得到回应的水桃只道是大小姐又在贪睡赖床,于是笑嘻嘻地走到床边,看清楚整齐的被褥后,瞬间瞪大了双眼。
大小姐去哪里了?
水桃讶然之际,隔壁院落悄无声息。
“流年,那小丫头恐怕‘凶多吉少’了,主子瞧上眼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啧啧。”似水起了个大早,虽然不是刻意,却也不自觉地总是注意着主子的卧室,看到倚靠着树的大冰块便走了过去,又瞟了一眼主子的卧室,里面没有一丝声响,安静极了,里面的人恐怕还在睡着。
流年酷酷的不搭话,闭着眼睛养精蓄锐,主子做事有着自己的思量,他只负责将主子吩咐的事情做好,没心情和似水这个碎嘴八卦。
“诶,流年,你说你这幅凶巴巴的熊样子以后怎么讨媳妇,你这叫什么知道吗,木讷,沉闷,不解风情,呆板,迟钝,棺材脸……”似水掰着手指唾沫横飞地细细数落着流年的缺处,正起兴时瞬间整个人横飞出去两三丈远,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当壁画。
似水“哎哟”一声,从墙上滑了下去,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伸手一摸,好嘛,脑袋上好大一个包,顿时怒气冲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跃而起,怒吼:“好你个棺材脸,竟然敢踹我,你活腻歪了吧!”说着闪电般地冲向流年。
流年本就被似水的碎嘴烦的不行,所以才一脚把他踹飞,目的是想让他安静点,没想到他又冲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的咒骂,于是更加不耐烦,眼中寒光一闪,想着,如果杀了这只碎嘴的乌鸦主子会不会奖赏他。
没有二话,两个人大打出手,刚刚之所以似水被踹到墙上去是因为他没想到流年会突然出手,如今有了准备,两个人竟然打得不分上下,只见院落中两道残影来来去去,间或听见似水的咒骂,两个人的掌风带得罡风四起,落叶纷飞。
正激烈时,室内传出轻轻一声咳,两个人瞬间恢复如初,眼见自己吃亏在先,似水趁着流年停手时飞出一脚,流年倒飞十几米方才停下,冷酷的面容泛着烈焰般的怒火,死死盯着得手后开心不已的似水,恨自己刚刚脚下留情没有把他踹死。
“哼!”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别开眼去,眼不见心不烦。
唐婉完全不知道外面刚刚的激烈打斗,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舒爽无比,竟然比在自家睡的还要舒服,没睁眼便勾起笑,却耳边忽传轻轻的低笑声,愣了一下,只以为是做梦,也不睁开眼,继续赖在床上。
回笼觉是人世间最舒服的,正在唐婉即将跌入二次梦乡,忽地感觉到腰间传来一阵抚摸揉.捏之感……嗯?
缓缓睁开了眼睛,唐婉的视线范围锁定在眼前平坦结实的肉色中,一愣,随后大脑空白一片,少顷,倒抽口气,她想起身在何处了,也想起她的目的了,更想起昨晚的“身不由己”和“秀色可餐”……慢慢地抬眼,果不其然,一双幽深仿佛碎了整片星空的眸子正凝视着她。
如果说半吊子蟊贼让人尴尬,那么她此刻一手抚着人家胸膛一手搂着人家腰的亲密姿势算怎么回事?
唐婉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眸底闪过惊慌。
要不……豁出去一把老脸试试?
唐婉稳定了心神,用轻飘飘地声音开始进行催眠:“你此时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闭上你的眼睛,睡吧,睡吧,醒了一切便都恢复正常了,还有,你没见过我……”
倪安桥脸色淡然,听着这幅自欺欺人的话,皱起了好看的眉。
“唐小姐,这个幻觉实在是真实的很。可以告诉我,为何你会在我的床上吗?”说完,看了眼自己衣衫不整的身躯,露出微微不悦的表情,起身将亵.衣拢好,遮住光滑白皙的胸膛。
对于瞬间被遮住的美色唐婉内心稍微有些惋惜,更多的却是窘迫,毕竟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在寺庙里跑到了男客的房间抱着人家睡了一宿,说出去一个欲求不满,恬不知耻的淫.女形象铁定跑不了!
呜呜呜,俺的一世英名……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是后话,首要任务就是灭口,呃,她的能力恐怕不够,还是封口吧。
这货真精,催眠都没用……
显然唐婉此时的大脑不太好使,这种催眠方法恐怕连三岁娃娃都不上当,何况是大武朝数一数二的镇国侯府小侯爷?
唐婉迅速起身,检查了下自身衣着,还算工整,然后看向倪安桥,他坐在床的外侧,黑眸下垂,面沉似水,似乎在为自己的“失.身”懊恼生气,又似乎在困惑床上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女子。
他的沉默让唐婉心中更加没底,于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场,外厉内荏的开口:“喂,男女授受不亲,如今是你坏了我的名节才是。”
“唐小姐这是何意?难道是我强迫唐小姐入了我的院进了我的屋上了我的床?”黑眸抬起,目光清冷,似乎能射穿人的灵魂,看出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其实……其实男女睡在一起也没什么,毕竟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清清白白跟小葱豆腐一样,不如就权当这是场梦,大家都忘记吧。”唐婉扭捏一下开口,觉得这是很好的解决方法。
因为对唐婉来说,男女同床共枕虽然不合礼仪,但是啥也没发生就很无所谓了,不过在这个世界恐怕这样的想法就比较惊世骇俗了,于是直接导致“被占了便宜”的倪安桥脸色如同阴云般暗沉下来。
他眸光寒冷,似乎能射出冰刃,唐婉不安的瑟缩一下,不明白这个清冷的翩翩贵公子为啥突然如此阴冷,她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她的情诗没拿到不说,还免费当了一宿的抱枕,怎么说也是她吃亏呀,他有什么不满的……
“唐小姐莫非以为便宜是白占的,还是以为本公子的便宜随便占?又或者唐小姐认为男未婚女未嫁,所以男子和女子颠鸾倒凤合情合意,没甚大不了?哪怕是婚前失贞。”
唐婉瞪着倪安桥,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做颠鸾倒凤?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肉体关系!而且说得好像她多稀罕男人、离了男人活不了似的,言里言外都是他吃了大亏,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弱质女流吃亏的吧!
不等唐婉回答,倪安桥冷冷地看着唐婉,道:“想必唐小姐半夜三更跑到我的房间不仅仅是想睡了我吧?”
“你……”唐婉气结。啥叫“睡了我”?!她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好不好,她承认男女那点子事情在她看来没啥大不了,很多未婚男女都会找****,可是那也是在前世并且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她又不喜欢他,而且他还是自己夫君范畴之外必须剔除的“废品”,她怎么可能还想“睡”,想想都恐怖!
最最关键的是,自己这副小身板还是未成年,在这里如果女子婚前破身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更嫁不到好的男人,她才没那么傻的自虐,更不会拖着未成年的身躯去偷吃禁.果,她又没疯!
“你不要随便诬赖我,女子的清誉大如天,什么婚前失贞,我才不会做那种败坏闺誉的龌龊事情!我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谁知道你藏得那么深,还没等我拿到就……就……”眨眨眼,唐婉实在说不出自己吃瘪被困还瞌睡虫上脑的悲剧事情。
“你的意思是想得到我的一样东西,可惜没得到?”看着唐婉愤然悲痛,受了委屈又无比纠结可怜的小模样,倪安桥的脸色缓和下来。
唐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沉思了一下,却见到他再次阴沉下来的脸后只好忙不迭地点点头,心里暗暗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怕他,我又没做亏心事……
“看来你是没得到我身上你想要的东西了?”
唐婉再次点头,总觉得对方说的话不对,刚想开口解释便被打断:“是的,不过那东西本来……”
“所以你就起了色心,扒下了我的衣衫钻入了我的被窝意图睡了我,事后再来个死不认账,拍拍屁股走人?唐小姐找不到东西恼怒,不顾惜自身的清誉也就罢了,竟然还丝毫不顾他人的清誉,唉……”倪安桥叹了口气,低垂下头,眸底精光闪烁,再抬头时却只见悲怜之态,如同被强.暴后的无助少女,楚楚可怜。
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忽然浮现这种我见犹怜地小受表情实在冲击唐婉本就不太强悍的内心,明明是她的情诗被霸占,是她被搂着睡了一宿,可此刻却全都反了过来,让唐婉不自觉的感到理亏,天知道她理亏个啥,只是本来就是她半夜摸黑进了人家的屋子……
早知道就光明正大的索要了,也不会这样麻烦了。
心中有些犹疑,难道她看起来像吃完抹嘴不认账的人渣吗?不对不对,她根本啥都没吃到啊!
“看样子,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倪安桥眸光闪闪,盯着面前这张惊疑不定惨白的小脸。
“啊?男人也需要负责?!”唐婉瞠目结舌,舌头打卷,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憋得不行。
“难道唐小姐不是我大武朝的子民,怎问出如此之语?男人就不是人吗?男人就可以被你随意侮辱、玩耍,然后弃之不顾抛如敝屣吗?还是你认为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好说话到被你玩弄了也甘之如殆?”倪安桥如果义愤填膺的大吼大叫唐婉还可以厉声反击,可是人家轻声细语忧郁哀戚的控诉,唐婉便没了办法。
而倪安桥不过随口一问“大武朝子民”的话,压根没想到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在唐婉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惊涛骇浪奔雷之势扑打来,某人瞬间心虚了,貌似她只是一条来自异世的孤单小魂儿啊。
“我……我没有侮辱玩弄你的意思啊……”这个小侯爷怎么这么拧,大家都忘记这事不好吗?“而且传出去也是我的闺誉受损……”唐婉拧着手指弱弱地说,言外之意是,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了,你一个大男人计较个啥!
“本公子身为镇国侯府小侯爷,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而且竟然还是在白云寺被一个女子夺去清白,佛门圣地,却遇到如此污秽之事,你说,如果传出去本公子的清誉何在?镇国侯府将如何面对圣上,如何在大武朝立足?那些重臣必定会借此机会参奏镇国侯府,而一切的起因却是一个夺人清白不负责任的女子引起的。”
唐婉此刻已经一身冷汗,都要哭了,怎么会这么严重?真的假的?
咬咬嘴唇,争取道:“不是没人知道嘛……而且什么叫我夺走了你的清白,难道你家中无妻无妾?”
“没有不透风的墙。”顿了顿,补充道:“本公子尚未成婚,何来妻子,妻没入门,何来妾室。”也就是说,本公子的清白之躯被你夺去了。
唐婉惊诧,难道这男人还是童子鸡?这样就更麻烦了!她曾经的一个姐妹说过,小处男的脾气最怪异!
“那我要怎么负责……赔钱行吗?”她现在有很多钱哦。
倪安桥斜睨她一眼,冷笑:“唐小姐觉得本公子缺钱吗?”
这下唐婉真的欲哭无泪了:“难道……要我嫁给你?”好惊悚,唐婉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小妾,花枝招展的向自己奔来!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倪安桥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光芒。
想了想,唐婉下定了决心,委委屈屈道:“好吧,我可以对你负责,不过你得把我的诗作还我!”
“既然是你写给本公子的定情诗,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倪安桥表情淡淡的,他不认为这个小女子会信守诺言。
“那不是给你的!”唐婉咬牙切齿。
“是吗?要不然我们找几个人来评断一下,看是不是你写给本公子的,可好?或者直接上御殿将事情始末告诉圣上,请圣上裁决,这样唐小姐也许就可以不用对我负责了。”说完轻叹,“如果可以,真希望从没发生过这件事。”
臭男人,不喜欢她还让她负责,男人的清誉而已,早晚会没有的,干嘛这么较真,不过如果由圣上裁决……
“让圣上裁决真的可以不用负责不用嫁给你?”
“当然,如果唐小姐不怕连累整个唐府的话。”轻飘飘宛如仙乐的声音却犹如千斤重鼎,彻底压垮了唐婉的小身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