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师大的下课时间,校园里打扮时尚的姑娘潮水一般涌动着。客莫邪将车开得很慢,过了食堂,进入教工宿舍区域,道路才算畅通了起来。
“今天李校长在吗?”客莫邪下午忙着完善台湾中学生夏令营活动接待方案,接电话的时候也没细问薛乙。
“放心吧,我和丁冬下午正好在逛街,买了礼物了。”平和说。
“买了什么?”莫邪问。
“花,还有丝巾。”
“多少钱?回头我转给你。”
“干嘛这么客气?我们也是顺手买的,下次你买不就行了。”
“知道你财大气粗,我也就客气一下。”莫邪倒也真不客气,把车停好,开了后备厢拿礼物。“你们出钱,那我就出点力吧。”
三人一起上了楼。
开门的是薛乙。厨房里,两个男人系着围裙正在忙碌。
“薛甲好帅。”客莫邪由衷赞美。
“你们来啦,一会儿就好。”薛甲的目光扫过客莫邪和丁冬,留在平和的脸上,眼睛比以前更亮更有神采,望着他的样子带着好奇,一条白色的无袖长裙垂到脚边,倒并不显得她个矮,反而多了分娇小和仙气。她似乎长高了一些,但在四人中,还是最矮的。自己1米74的身高跟她站在一起,堪堪相配。
“我就不帅吗?”白马从冰箱门边冒出来。
“你也在?”平和不奇怪,白马当年追薛乙,不就是从薛甲这里找的突破口么?
“又不是主厨,顶多是打个下手吧?”客莫邪不忘讽刺他。
“有可能是来蹭吃蹭喝的。”丁冬补刀。
“薛甲,要不要帮忙?”客莫邪问时不时看向平和的薛甲。
“这里有点热,你们还是去客厅坐吧,很快就好了。”薛甲挥了挥手。
三人客气过了,就退到了客厅。这时,李海风正好回来了。
“我们家校长回来啦。”薛乙跑上前去,接过了母亲手里的包,搂了搂她。
“热不热呀!”李海风挡开了她的手臂,“也不晓得帮忙,一边凉快去。”
“某人不是想好好表现嘛,我这是给他机会。”薛乙悄声嘟囔。
三人看到李海风回来,赶紧站了一起,叫阿姨叫校长的都有,然后把礼物送了上去。
“哎哟,叫你们来吃个便饭,还让你们破费。不过这花真是好看。丝巾颜色这么亮,正好配我的套装。”李海风拿出丝巾,松松地搭在脖子上,以梅红为主色调的丝巾衬着烟灰的亚麻短袖西装裙,明丽却不艳俗。
“我就说嘛,阿姨这样好的气质,肯定镇得住。”平和看搭上丝巾的李海风,似乎比先前要年轻得多。
“还是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好。”李海风是真的高兴。
“是平和眼光好。”丁冬实诚地说。
“平和真是好多年没来了。”李海风把重点放在了平和身上,她多少也知道薛甲的心思,品性不用说,薛乙早就把过关,才学、长相、身高,跟她儿子都很相配,她是十分满意的。作为师大的副校长,品性之后,她最注重才学,医学博士不容易读,小姑娘能顺顺利利读下来,就说明是个有心气的人。
平和见李海风一副相儿媳妇的样子,不免尴尬。薛乙看出了平和的不自在,“真是花娇人美,但总不至于吃饭都要系着吧?”说着就催母亲去换衣服。
“我妈见我们这一双大龄单身儿女,看到每一个适龄的都狠不得留自己家了。”
“那你就争气点啊。”
“不是都上门来了么?”
“不给个试用期什么的?”
三个人把矛头对准了薛乙。
李海风卸了妆,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就正式开饭了。
“不开车的喝点酒?”薛甲脱下了围裙,拿着一瓶红酒问大家。
“我负责开车,”客莫邪指着平和丁冬,“你们负责喝酒。”
“阿姨是肯定要喝一点的。”白马给李海风倒上,转过身走到薛甲这边也倒上:“终于学成归来报效祖国、今天你是非喝不可的。”白马反客为主,大家也知道他的心思,没觉得他喧宾夺主了。
“平和的酒量我知道。”
“薛乙酒量好,但今天你不是女主角,可以喝但不用多,建议跟平和一样多吧。”听白马这么说,薛乙难得没反唇相讥。
“丁冬,你是山里姑娘,听说山里人一到冬天就猫冬,无非就是点个火盆喝酒吃肉,你酒量肯定不差。”丁冬看他倒得其实并不多,倒也没反对。
“还备了芒果汁、西瓜汁,黄瓜汁也可以有。”薛甲让客莫邪挑了一种果汁给她倒上,又问白马喝什么。
“我肯定陪大家喝,大不了车放在这儿。”白马最后给自己也倒上,他这副自来熟的样子让气氛特别融洽。
“我提议第一杯敬阿姨。阿姨儿女双全,而且聪慧敏觉,自己又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是我们男生高山仰止的人生偶像,也是在座各位美女的标杆。”白马涛涛不绝地赞美像黄河之水一样。
“第二杯当然要敬我的好兄弟薛甲,留学归国、富有情怀、才华横溢、俊秀非凡,虽然被你衬得我有点寒碜,兄弟我就是服你,甘当绿叶衬托你。干了。”干完坐下,白马继续调侃自己:“我要是个女的,死活也要嫁给你。”
清蒸鳗鲞、水煮青蟹、蒜蓉扇贝、三文鱼刺身都很清淡,香煎黄鱼、红烧鲅鱼已经算是重口味的了,还有偏西式的虾仁土司卷、蛤蜊土豆奶油浓汤,鳜鱼汤、白灼白虾是本帮菜。
“薛甲的才华还不仅限于所学专业,连做菜都是专业级的。”客莫邪吃着香煎黄鱼,感慨地说。
平和正在喝鳜鱼汤,汤白葱绿、笋鲜鱼嫩,不由赞道:“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薛甲肯定是博士中厨艺最好的,也是厨师中学历最高的。”丁冬打趣他。
“我就不表扬了哦,只希望天天能吃到,而且水平要保持。”薛乙夹了清蒸青蟹的蟹腿送到母亲碟子里。
“把你们请来不容易。”薛甲看了平和一眼,请了她好几次,都推忙呢,不肯赴约。“请你们吃晚饭,又怕你们闹减肥,虽然你们并没什么肥可减。所以没准备肉类,只有海鲜、湖鲜。而且我也是借花献佛,用的是我们李校长的校园卡,在楼下教工超市订的。”
“看来师大教师福利很好啊。”平和说。
“哪有吴大好,省里重点支持,市里又配套支持。理工科为主的重点大学,每年光教师科研经费就有几个亿,校友中成功人士多,每年捐赠的项目也不少。师范类院校虽说国家重视,但不见拨多少经费啊。我们校领导啊,就是到处化缘的和尚,日子啊还比不得山上的主持呢。”李海风介绍说。
“吴大也好,师大也好,阿姨你家可是都占了。哪所好都一样,眼下是两所都好,你们家还不好上加好呀。”丁冬不吝赞美地说。
“平和,你们一院还是吴大的附属医院,有没有准备去兼职上课?”薛甲问。
“接到通知了,听说要考高校教师资格证,还要先培训,我哪有时间啊。”平和无奈地说。
“那我们难得再次同学一番,你们当医生肯定很忙的,到时候我去,有培训资料就发你,复习重点也给你记上。”薛甲早就想到了有这个可能。
白马在一边听着,这两个算得上半个同事了,接触的机会不会少,要是哪天亲密接触了裴允可怎么办?
“难不难考啊?我怕培训参加不了,连复习也没时间。”平和不无担忧地说。
“我早问过我们李校长了,有题库,按你的智商,看一遍题目肯定就能过,不用花太多时间。”
“两位都博士了,还要继续学习,让我们这些本科、硕士情何以堪呀!喝酒喝酒。”白马借酒消愁。
“公务员旱涝保收,你有硕士文凭,升职高薪不用愁。我们旅游企业,喊破嗓、跑细腿,还挣不了几个钱,那才叫苦呢。”客莫邪气呼呼地说。
“我们现在是青椒,你上百度查查看,高校青椒日子有多不好过。好福利要等我们熬到教授才行,教授还分个一二三等呢。你以为容易啊。”薛甲说的是真实情况,高校青年教师过得真的很苦逼,教学是新手,全校的课大部分都压在他们身上;科研是修行,完全要靠自己,没它别想评职称,评不上职称只能转岗做行政;服务地方是本分,学校前面冠着“吴州”二字,教师不服务地方,地方政府凭什么养着你大学?学校就给每位教师下达了任务。“教学、科研、服务地方是压在我们青椒身上的新三座大山,另外还有一个隐形任务——育人。”
“李校长,你们这不是新的剥削方式么?”这话只有薛乙问得出来。
“我们校领导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呀?”李海风多少也知道青年教师的生存状况,但校领导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阿姨,我想让您剥削剥削都没这个资格呢,薛乙是吃不到葡萄了,我想吃也吃不着。”白马装可怜。
“你怎么知道小本科就吃不着了?”平和为三个本科生打抱不平。
“就是嘛。”三个本科生狠狠地看着白马。
可怜的白马本来是想讨好李海风一个,结果却惹恼了一片。
“阿姨,你们学校有半脱产的教育硕士吗?”平和代丁冬问。
“有朋友想学?”李海风知道平和应该不是随便问问。
“阿姨,是我想学。”丁冬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既然李海风问了,正好咨询一下。
“我们有这个项目,开展也有好几年了,你们吴中也有教师报考。教育厅能批这个项目,主要也是为你们这些中学教师量身定制的,你们课时压力大,全脱产读三年不可能,学校肯定不会放。所以设计了脱产一年半,还有一年半回单位上班,同时准备论文,如果论文不过关,可以延期一年毕业。你看看感不感兴趣?”李海风对好学之人总是格外关心,一下子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丁冬身上来了。
“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平和开心地说,丁冬难得的朝大家舒心一笑。
“你到我们学校来读教育硕士比你去省城读方便,论文写作的时候,你从吴中到师大多方便,我们的图书资料数据库向你们免费开放,你想晚上到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非常方便。”李海风还把报名考试的时间、大概考哪些内容都跟丁冬细细说了一遍,让丁冬十分感激。
回去的路上,客莫邪不无感慨地说:“今天就数你们仨最有收获了,一个有帅博士送免费资料,一个有校长推荐读教育硕士,一个得了丈母娘欢心。”
“你收获还不大?不就你吃最多么?”平和取笑她。
搭车的白马吐着淡淡的酒气说:“丈母娘喜欢,大舅子支持,就差女朋友点头了,你们也不帮帮我?”
“薛乙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了,你少呛她不行啊!”平和点拨他。高中三年,她的同桌一半是白马,一半是乔北鲲,白马嘴巴毒药,但心善,其实跟薛乙是同类。薛乙呢,半大不小的时候目睹了恩爱父母分道扬镳,特别是她爸,不惜断了仕途也要取那个小三,父亲的高大形象突然在她心中坍塌了,对男性、对婚姻的态度也变得缺乏信任了。白马的路,不会好走。
白马在家附近下了车,给裴允去了电话。
“我正忙着呢。”前段时间,大华和全明协助邻省排查嫌疑犯,总算是有了点线索,裴允正在分析手机监听情况,真没空听白马发牢骚。
“我的事你不关心,你自己的呢?今天薛甲亲自做海鲜大餐请平和吃饭,我们几个,都是烟幕弹,人家是博士,你才硕士吧?人家是海龟,你连国门都没踏出过吧?人家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你是下岗职工子女吧?人家是吴大引进人才,天天在办公室、实验室工作,你要白天黑夜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下乡吧?客观来看,平和眼要不瞎的话,应该会选薛甲。你忙吧,到时候,人家结婚了,你不要找我哭。”
白马说完就挂了电话,裴允刚刚为缩小了嫌疑犯范围带来的兴奋,因为白马的电话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