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马克思
(一)
马克思在外出疗养期间,一直都很惦记恩格斯。恩格斯也很想去法国看望一下马克思,但又怕自己离开伦敦后会影响马克思疗养所需要的经费供应;他也希望马克思能回伦敦来相见,但又担心伦敦的气候影响马克思的健康。
在收到马克思的信后,恩格斯很快就给马克思回信了,并在回信中表述了自己的这种矛盾心情。他写道:
我很想设法到你那边去一趟,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一时出事,那么我们的全部财务安排就会陷入紊乱。这里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让我赋予他全权,让他办理毕竟有些复杂的收款等事宜。……
此外,我曾盼望至少今年夏天你能回来,哪怕时间不长也好。你不可能在这里度过冬天,……现在,在旧病复发之前,你要过一个像春天一样的冬天,这是绝对必要的,……尽管由于你不在这里,我感到非常寂寞,那也只好如此。在你彻底恢复健康之前,其余的一切都应退居次要地位。但这里十分重要的是,财务秩序不能受到破坏,因此我认为在这一切能够继续下去时,我的最严格的义务就是保证自己不遭到任何的意外。
马克思收到恩格斯的回信后,深受感动。他很清楚恩格斯离不开伦敦,马克思表示,自己“一定要在伦敦哪怕是度过10月份,并且一定和你在一起”。
在外地疗养期间,马克思一直都很详细地给恩格斯写信,将每天遇到的每件小事、天气情况等写信告诉恩格斯。这就避免使恩格斯因为一时不知道马克思的病情而不安,但又让恩格斯心痛马克思的劳累。他劝说马克思不要写这么多琐碎的小事,免得劳累,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在外地疗养期间,马克思同样也没有忘记其他朋友,每次都很细心地为朋友们买礼物。他和朋友们之间历来都很亲切随便,为此还引出一个美谈。在马克思去世后,有一个名叫库诺的人曾写信给恩格斯,对大家称呼马克思为“摩尔”而不是姓名感到奇怪,这让马克思的朋友都大为开心。
为此,恩格斯特意给库诺回信说:
你的信在我们这里引起了哄堂大笑。凡是了解摩尔的家庭生活和他在亲近朋友中的情况的人都知道,在那里人们都不叫他“马克思”,甚至也不叫他“卡尔”,而是只叫他“摩尔”。正如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绰号一样,而当不再叫绰号的时候,那种极其亲密的关系也就停止了。
虽然在1878年之后马克思常常要到外地疗养,但他始终都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工作。不论到哪里,马克思都想办法写自己的著作。即使是在疾病不允许他写作的情况下,他也要阅读各种文学作品,欧洲的一切文学作品他都阅读过了。
马克思在休息时,也经常会拿着两三本小说轮换阅读,以便于分析比较,研究文艺理论问题。他能十分冷静地从小说中吸取各种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他对小说或诗歌中的名言和格言特别感兴趣,他写的信和著作中也常常会引用这些格言,因此马克思的文章总是显得生动活泼。
(二)
1883年1月11日,马克思的大女儿燕妮在病了一个多月之后不幸去世了。此时,马克思正在外地疗养。当得到这个消息后,他马上返回伦敦。由于打击太大,马克思的病情也急剧恶化。
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马克思饱受了疾病的折磨之苦。先是严重的咳嗽引起痉挛,随着支气管炎的加重,他又患上了喉头炎,这让他无法咽下食物,只能长时间的饮用牛奶。
2月初,马克思又被确诊患上了肺脓肿,他的身体也明显消瘦下来。一家人都竭尽全力地挽救他的生命。
到了3月初,马克思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转,这让大家又感到有了一线希望,医生表示也很乐观。
在这期间,艾琳娜、恩格斯和琳蘅都常常守在马克思的身边。琳蘅甚至像个母亲一般,护理着病重的马克思。恩格斯则会每天下午两点半来看望马克思,这是白天最适合探病的时间。
可是,这一次的打击彻底摧垮了马克思的身体,虽然期间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但新的转机并没有出现。
3月14日下午两点半钟,恩格斯又准时来到马克思家中探望他。刚一进屋,恩格斯就看到一家人都在掉眼泪,因为马克思从这天早晨就开始吐血,并出现了体力衰竭的症状。大家的心里都清楚,最后的时刻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恩格斯来到后,就让琳蘅再上楼看看马克思。当琳蘅上去看望马克思时,发现他坐在安乐椅上处于半睡状态。她随即下楼请恩格斯到马克思的房间去。当恩格斯来到马克思的书房时,发现马克思已经躺在安乐椅上长眠不醒了。
就这样,1883年3月14日下午2时45分,马克思安祥地离开了人世,享年65岁。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资本论》的草稿……
关于一些思想家的离世,大致可以归结为两类:一种是他写完了要写的著作,说完了要说的话;另一种则恰好相反,他是带着话未说完、书未写完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佛教的创始人释迦摩尼属于第一种情形,他在临终前说道:
“弟子们,我在后半生的45年间,所应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所应作的事也都做完了。我已经没有秘密。”
释迦摩尼是幸运的,他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但马克思则属于第二种,他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要写的书也没有写完。他的凝聚了毕生心血的著作《资本论》的后几卷还都只是草稿,更不要说晚年他又开始研究新的、更广泛的领域了。
但是,马克思也算是幸运的,那就是他安然的、毫无痛苦地离开了人世。如果说,在世时马克思经历了这个世界给予他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那么当他告别这个世界时,他总算得到了一点补偿——死神伸出了仁慈的手,轻轻地为他合上了过于疲惫的眼睛。这也是这个伟大的唯物主义者在临终时所能获得的唯一的安慰了。
(三)
作为与马克思共同并肩战斗40余年的忠诚的老友,马克思的去世对恩格斯是个沉重的打击。恩格斯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将这一噩耗通知了马克思的那些至亲好友们。
同时,作为最了解马克思的人,恩格斯又以最真挚、最恰当的语言评价了马克思去世对于无产阶级解放事业的巨大损失。
当天晚上,恩格斯就写信给李卜克内西。在信中,恩格斯写道:
……虽然今天晚上我看到他仰卧在床上,面孔永远不动了,但我仍然不能想象,这个天才的头脑不再用他那强有力的思想来哺育两个半球的无产阶级运动了。我们之所以有今天,都应归功于他;现代运动当前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也都应归功于他的理论和实践活动。没有他,我们至今还都在黑暗中徘徊。
在另外的一封信中,恩格斯从不同的角度表达了自己同样的感触。他写道:
这个人在理论方面,而且在一切紧要关头也是在实践方面,对我们究竟有多大的意义,这只有同他经常在一起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他的广阔的眼界将同他一起长久地从舞台上消逝了。这种眼界,是我们其余的人所达不到的。
……运动必将沿着自己的道路发展下去,但已经缺少那种沉着的、及时的、深思熟虑的指导了。到现在为止,这种指导曾多次使它避免在歧路上长期徘徊。
我们党的最伟大的头脑停止了思想,我生平所知道的一颗最强有力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人类失去了一个头脑,而且是它在当代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一个头脑。无产阶级运动在沿着自己的道路继续前进,但是,法国人、俄国人、美国人、德国人在紧要关头都自然地去请教的中心点没有了,他们以前每次都是从这里得到只有天才和造诣极深的人才能作出的明确而无可反驳的忠告。
……最后的胜利是确定无疑的,但迂回曲折的道路,暂时的和局和迷误——虽然这也是难免的——,现在将会比以前多得多。不过,我们一定要克服这些障碍,否则,我们还活着干什么呢?我们决不会因此而丧失勇气。
马克思去世的噩耗很快也传遍了全世界,举世震惊。各国工人活动家和无产阶级政党领袖们都纷纷致函马克思的家人和恩格斯,表示沉痛的哀悼。
3月17日,马克思的葬礼在伦敦郊区的海格特公墓隆重而简朴地举行。马克思的亲密战友、亲属和朋友参加了追悼会。马克思的遗体被安放在他的夫人燕妮的同一个墓穴中。
在马克思的墓前,恩格斯发表了感人肺腑的讲话。他说:
这个人的逝世,对于欧美战斗着的无产阶级,对于历史科学,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位巨人逝世以来所形成的空白,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被人们感觉到。
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茂芜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因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为基础。而人们对国家制度、法律的观点、艺术以及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因此,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做得刚好相反。
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这里就豁然开朗了,而先前无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者社会主义批评家,所做的一切研究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
作为一个革命家,马克思将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当成自己的毕生使命,斗争也成为他生命的要素,很少有人能够像他那样满腔热情、坚忍不拔和卓有成效地进行斗争。他全部革命活动的顶峰是创立了伟大的国际工人协会。仅凭这一成果,他就可以无比自豪了。
正因为这样,马克思是当代最遭忌恨和最受污蔑的人。但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总是将它们当做蛛丝一样轻轻拂去,只有在万不得已之时才给以回敬。他可能有过很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
现在,他去世了,在整个欧洲和美洲,从西伯利亚矿井到加利福尼亚,千百万革命战友无不对他表示尊敬、爱戴和悼念。
他的英名和事业将永垂不朽!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与世长辞了,但这盏人类智慧的明灯将永远不会熄灭,永远照耀着人类解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