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我也不会满足,越是多读书,就越是深刻地感到不满足,越感到自己知识的贫乏。
——马克思
(一)
随着工人运动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的革命学说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德国、法国、英国、美国等许多国家的人都知道马克思恩格斯是工人运动最著名的理论家。但是,由于马克思恩格斯身处异国,他们的社会活动受到种种限制。而且,当时的工人运动还处于发展阶段,各种非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流派自然也在各国工人中流传。
在法国,普鲁东主义在工人中影响较深;在德国,拉萨尔通过他建立的全德国工人联合会传播他的机会主义观点,主张通过普选权和国家的帮助,建立生产协作社会,争取自身的社会解放,这其实是法国基督教社会主义思想家毕舍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路易·博朗等人在40年代就已宣传过的思想;在英国,工联主义对工人有着较大的影响;在比利时、西班牙和瑞士等国家的罗曼语系工人中,巴枯宁主义的影响也比较大。
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马克思恩格斯的学说当时在欧洲工人运动中间还未能占据统治地位。
随着工人运动的发展,各国工人运动逐渐联合起来。1863年7月22日,英国工人为了抗议俄国镇压波兰起义,在伦敦举行了浩大的声援大会,法国工人代表参加了此次大会。会后,英国工人提出召开由法、德、英、美、波等国工人组织参加的大会,讨论联合的问题,得到了工人们的热烈响应。于是,英法工人组织了一个大会筹备委员会,并派专人邀请马克思作为德国工人的代表。
马克思估计到了此次大会的重要性,决定打破10多年来一直拒绝这类邀请的惯例,同意参加这次大会,并推荐埃卡留斯在大会上发言。
1864年9月28日,由英、法、德、意等国工人参加的国际工人大会在伦敦的圣马丁礼堂举行。英国工人联合会主席奥哲尔、英国水泥工书记克里默主持了大会。会上宣读了英国工人致法国工人的《呼吁书》和法国工人对呼吁书的答复。埃卡留斯代表德国工人发表了演说,马克思则“在讲台上扮演哑角加以协调”。
大会决定成立“国际工人协会”,并选举了包括马克思在内的领导委员会,奥哲尔为主席,克里默为书记,埃卡留斯为副主席。后来,领导委员会又改为中央委员会,最后又改为总委员会。
委员会第一次会议选出了一个小委员会,负责起草宣言和临时章程。马克思被选入这个小委员会。另外,小委员会的成员还有奥哲尔、克里默、维斯顿、鲁·沃尔夫以及吕贝等人。
小委员会在起草国际工人协会章程和纲领时,马克思因病未能参加,由鲁·沃尔夫起草了章程。这个章程规定国际工人协会的活动只限于争取改善工人的经济地位。
鲁·沃尔夫将稿子交给临时委员会之后,便离开伦敦去了那不勒斯,随后由维斯顿负责起草了一份内容混乱、文字冗长的纲领,临时委员会感到不满意,于是授权小委员会负责修改。
吕贝又负责修改了鲁·沃尔夫起草的章程,草拟了“原则宣言”。小委员会讨论并通过了吕贝的草案,并将其提交临时委员会讨论通过。
随后,埃卡留斯将这件事通知了马克思,并请他务必参加此次会议。马克思在听了吕贝的“原则宣言”后,非常不满意,因为宣言写的空话连篇,没有任何实际有用的东西。经过讨论,小委员会决定将文件留下,等候马克思修改。
马克思经过思考后,草拟了《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代替了“原则宣言”,将原来的40条章程草案用10条章程代替。小委员会和临时委员会一致通过了马克思起草的《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和《协会临时章程》,并决定以单行本印发这两份文件。这意味着,马克思的思想已经成为第一国际的指导思想。
(二)
在《临时章程》中,马克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国际工人协会的目标和基本组织原则。他指出:协会的任务是团结各国的工人群众,为完全解放工人阶级、消灭一切阶级压迫而斗争。
章程规定,协会的主要目的是要成为追求共同目标,即追求工人阶级的保护、发展和彻底解放的各国工人团体进行联络和合作的中心。协会每年会召开代表大会,并选举总委员会。
总委员会是沟通协会各国的全国性或地方性组织之间联系的国际机关,应主动向各国的全国性或地方性团体提出建议,每个支部均有权任命一名与总委员会通讯的书记。国际协会的每位会员在由一个国家迁居另一个国家时,应从加入协会的工人方面得到兄弟般的友好帮助。
马克思还强调了协会的总原则,那就是:工人阶级的解放只能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不是要争取阶级特权和垄断权,而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消灭任何阶级统治。工人阶级的经济解放是一个伟大的目标,一切政治运动都应该作为手段服从这个目标。
《国际协会成立宣言》则以通俗易懂的文字阐述了《共产党宣言》的基本思想。在这份文件当中,马克思透彻地分析了1848年革命以来世界经济发展的形势和无产阶级的悲惨命运。他指出,工人群众的贫困在1848年到1864年间没有任何减轻,但这个时期就工业的发展和贸易的增长来说却是史无前例的。不论是机器的改良,科学在生产上的应用,交通工具的改良,新殖民地的开辟,自由贸易……或者这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不能抵消劳动群众的贫困。
马克思还指出,雇佣劳动只是一种暂时的和低级的形式,注定要让位于带着兴奋自愿心情进行的联合劳动。但是,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土地巨头和资本巨头总是要利用他们的政治特权来维护他们的统治。因此,“夺取政权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伟大使命”,无产阶级要通过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来实现工人阶级的彻底解放。
马克思还充分说明了各国工人兄弟团结的意义,指出:
“忽视在各国工人之间应当存在的兄弟团结,忽视那应该鼓励他们在解放斗争中坚定地并肩作战的兄弟团结,就会使他们受到惩罚,——使他们分散的努力遭到共同的失败。”
在强调这一点时,马克思同时强调了科学的理论指导对这个联合的意义,“工人们所具备的一个成功的因素,就是人物众多;但只有当群众组织起来,并为知识所指导时,人数才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马克思在第一国际的创始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果说,国际工人协会的产生并不是一个“伟大头脑的发明”,那么在协会产生时有一个伟大的头脑立即给它指出了正确的道路,使它免于长期地彷徨歧途。可以说,这是第一国际的幸运。
(三)
第一国际成立以后,积极开展各项活动,为联合和促进各国工人的运动作出了大量的贡献。
首先,国际工人协会积极支援欧洲各国工人的罢工斗争。1865年,德国莱比锡印刷工人为争取提高工资而罢工。他们写信给马克思,希望能够得到英国排字工人的援助。马克思立即积极活动,让德国印刷工人不但获得了英国工人的支持,还得到了其他国家工人的支持。
1866年春,英国伦敦等地的裁缝工人为提高工资和反抗虐待而罢工,雇主以宣布同盟歇业相威胁,并先后到比利时、法国、瑞士、苏格兰和德国等地招募裁缝。在这种情况下,国际同盟积极揭露雇主的阴谋,通过它在这些国家的报刊告诫工人们不要上雇主的当,并派人去德国说服工人们拒绝雇主的招募,结果英国雇主阴谋失败,罢工取得胜利。这就令工人对国际团结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也令第一国际在各国工人中间提高了威望。
其次,国际工人协会积极支持英国的改革运动。在19世纪60年代中后期,英国开展了改革选举法的群众性运动,马克思主张支持这一发动群众、争取人民政治权利的民主运动。1865年3月,领导工人运动的改革同盟成立,马克思通过厄·琼斯对它施加了自己的影响,使运动不为资产阶级分子所左右。
对此,马克思写信给恩格斯说:
我们创立的改革同盟,……举行了非常成功的群众大会,这是寄居伦敦以来举行过的所有群众大会中规模最大和工人最多的一次。居于领导地位的是我们委员会的人,他们按照我们的精神发表了演说。
在群众运动的强大压力之下,英国政府被迫通过了选举改革法案。
第一国际还积极声援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斗争,主要是支持波兰和爱尔兰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马克思认为,“完整而独立的波兰是民主欧洲存在的必要条件”,因此他与总委员会的大多数委员反对资产阶级代表和法国普鲁东分子反对将波兰问题列入国际议题的叫嚷,让代表大会仍然做出了必须恢复波兰独立的决议。
1867年,爱尔兰人民为争取独立举行了三月起义。起义失败后,大批起义者被逮捕,其中还包括从事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的芬尼亚社会成员。马克思闻讯后,尽管反对芬尼亚社的密谋策略,但依然坚决维护被残酷迫害的芬尼亚社社员。他揭露了英国统治阶级对爱尔兰人民的迫害,认为英国统治阶级经济实力的一个重要基石就是对爱尔兰的殖民剥削,因此第一国际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在爱尔兰对英国进行打击来促进英国的社会革命。
在对各国工人运动的一系列援助中,第一国际在联合和领导各国工人进行斗争并参与国际政治事务方面的作用不断扩大,在各国工人中的威望也不断提升。这也引起了各国统治者的恐慌,一些人甚至将第一国际称为“第七强国”。
在这个过程中,工人阶级也渐渐认识到在第一国际总委员会中的那个“伟大头脑”的作用。在国际工人协会中,马克思只是总委员会及其小委员会的一般委员,德国和俄国的通讯书记,并没有担任第一国际的主席或总书记等职务,然而事实上,马克思却是第一国际的实际首脑,是第一国际的“灵魂人物”。
(四)
多年来,由于受普鲁士反动政府的迫害,马克思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国籍,但他始终都在关注着自己的故乡。根据第一国际章程中关于“总委员会从其委员会中选出为进行各种事务所必需的负责人员,即财务委员、总书记、各国通讯书记等”的规定,马克思担任了德国通讯书记的职务。
当时,德国工人中具有广泛影响的全德工人联合会由拉萨尔派控制。拉萨尔曾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生,他在马克思的影响之下成长起来,并自称是马克思的学生,而且一度为马克思出版《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出过力。
但是,拉萨尔最终还是辜负了马克思的期望,他并没有成为马克思忠实的学生,他的思想中有许多混乱和完全错误的东西。1863年,全德工人联合会是德国工人阶级的政治性组织在莱比锡成立,拉萨尔任主席。
在拉萨尔的影响下,全德工人联合会渐渐陷入机会主义的泥潭,在政治上走上了争取普选权和平议会之路,在经济上把建立由国家资助的生产合作社作为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基本手段。
1864年8月,拉萨尔去世,工人们一度请求马克思担任全德工人联合会的主席,但马克思拒绝了。关于德国工人运动新的领导者的人选,也征求过马克思的意见。马克思虽然对当时的两个人选不满意,认为他们都不能领导规模稍微大一点的运动,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到了决定性时刻,也必定会找到所需要的人才”。
然而,拉萨尔的继任伯恩哈特·贝克尔担任全德工人联合会主席后,继续执行拉萨尔的宗派主义路线,拒绝加入国际工人协会。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不但没有气馁,还抓住一切机会开展工作。
为在德国加强对第一国际思想的宣传,马克思和恩格斯接受了全德工人联合会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的编辑施维泽的邀请,为《社会民主党人报》撰稿。随后,马克思将《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的德文本寄给《社会民主党人报》,在报上发表了这一宣言。
但是,施维泽也是拉萨尔的忠实信徒。拉萨尔去世后,他不顾马克思的劝告,继续在《社会民主党人报》上制造对拉萨尔的偶像崇拜,甚至露骨地刊载支持俾斯麦的文章。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和恩格斯宣布与《社会民主党人报》决裂。他在写给恩格斯的信中披露了自己当时的立场,称不希望别人利用他们的名气去蒙蔽工人,或者让他们成为任何愚蠢言行的工具。
马克思和恩格斯同《社会民主党人报》的决裂得到了德国先进工人的支持。曾担任《社会民主党人报》兼职编辑的马克思的学生李卜克内西随后也宣布退出该报编辑部。
由于同《社会民主党人报》的决裂,马克思放弃了争取全德工人联合会在现行法律允许的情况下,以个人身份加入第一国际的策略。这是马克思为加强第一国际同德国工人阶级联系所作的进一步的努力。
不久,马克思的努力有了效果。1865-1866年冬,第一国际在德国的支部开始在一些城市相继建立,其建立者首先是一些反对拉萨尔主张的全德工人联合会会员。与此同时,原来由自由派创建的德意志工人教育协会联合会也逐渐向第一国际靠拢。
1865年7月,在奥古斯特·倍倍尔的不懈努力下,萨克森的29个工人协会合并,成立德国工人协会联合会。
8月,倍倍尔与李卜克内西相识,并在李卜克内西的帮助下开始学习马克思的科学理论,此后两人开始密切的合作。在北德意志联邦国会选举中,李卜克内西和倍倍尔同时被选入国会。从此,德国工人阶级在议会的讲台上有了自己的发言人。
第一国际和马克思本人对德国工人阶级的影响日益扩大,迫使施维泽再次向马克思靠拢。他在《社会民主党人报》上发表了评论《资本论》的文章。1868年7月,施维泽又代表全德工人联合会理事会向马克思发出邀请,希望马克思能以贵宾的身份出席在汉堡召开的全德工人联合会代表大会,但马克思婉言拒接了。
在全德工人联合会代表大会上,会议在原则上承认了各国工人共同运动的必要性。但是,拉萨尔派的领导人继续在会议上阻挠联合会加入第一国际。几个月后,又有一批会员退出了全德工人联合会。
全德工人联合会代表大会召开后不久,倍倍尔领导下的德国工人协会联合会便在纽伦堡召开了代表大会。会议通过投票,多数人赞成国际工人协会的纲领。这说明德国工人阶级的这一政治组织已经转向了无产阶级的阵营,实现了同自由派资产阶级的决裂。
随后,第一国际的总委员会会议宣布,德国工人协会联合会为国际工人协会德国的执行委员会。这样一来,马克思辛勤播下的国际种子终于在德国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