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之前便与岳灵珊交恶,只觉得她的剑法和轻功都极为怪异,和华山险奇的路子截然不同,心下怀疑她谎报身份,不是岳不群的女儿。今日看到她和岳不群夫妇十分亲昵,爹娘女儿叫来叫去,心里不由得不信。
想起前些日子威风被她所煞,没由得怒气横从,骂道:“原来你是岳先生的女儿,这也对,也只有似岳先生这样的君子,才能生出这般奸诈刁滑的丫头。”
岳灵珊回过头来,向任我行道:“我说谁的嘴巴这么贱,原来是老妖怪你呀,当真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这话一出,场上众人尽皆骇然,纷纷摇头,心道:“小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杀人不眨眼的任我行如此无礼,即便她的父亲是一派掌门,只怕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任我行只是笑了笑,道:“老夫的命硬得很,我的那些儿仇敌还没死尽死绝,我可不敢先行归天呢。”
岳灵珊笑道:“命再硬又能怎样,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终归避不过生老病死这场瘟疫,我看你还是早早准备棺材备用为好。”
任盈盈长鞭准对她,怒目道:“岳姑娘,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还不快点给我爹道歉。”
岳灵珊冷笑道:“干净?邪魔歪道本就污浊不堪,受尽武林正道唾弃,还有脸说“干净”二字,当真不知羞。”
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在鞭头轻轻一点,一股阴寒的内力立即递送过去,任盈盈只觉得右手一寒,冻得发麻。
任我行见任盈盈神色有异,以为是受不了岳灵珊尖酸刻薄的言语所致,不由得大怒:“我今日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横蛮泼辣的丫头。”
岳灵珊气往上扬,毫不怯懦的顶回去:“怕你不成,本姑娘要你再次尝尝玉女素心剑法的厉害。”
任我行一听到‘玉女素心剑法’,心中奈长叹,他修成吸星大法以来,骄狂无度,自负天下已无抗手,不料一世威名竟折损于她和令狐冲的联手。
这个月以来,他除了召集旧部伺机反攻黑木崖,剩下的时间便是思考破解玉女素心剑法的武功,一招一式钻研下去,越想越心惊,世间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剑法,即便穷尽毕生精力,恐怕也破解不了。
抬头看到匾额上拔剑跃跃欲出的令狐冲,任我行气势一馁,愤愤道:“死丫头,牙尖嘴利,迟早叫你知道日月神教教主的手段。”
岳灵珊笑道:“切,本姑娘随时奉陪!”
见到这一幕,众人更是惊讶不已,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在气势上逼退叱咤风云的任我行,实在难以想象。
仅有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岳不群夫妇四人知晓岳灵珊身负绝顶武功,不惧任我行的威势。
宁中则脸上神色尽显担心,温言道:“珊儿,你没事吧,听说魔教会使些妖术,为娘真担心你会着了他的道。”
岳灵珊笑道:“我修炼的内功心法是道家内典,道家对于驱鬼捉邪最是拿手,他怎能伤了我。”话音中甚是得意。
岳不群问道:“对了,冲儿呢?怎么不见他,他的异种真气痊愈了吗?”
岳灵珊道:“好的差不多了。”
岳不群疾言厉色道:“既然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不来见我。他有胆子鼓动江湖的旁门左道围攻少林,怎么不敢前来见我?”
岳灵珊忙道:“爹爹,此事不能怪大师哥,他是为了报答任盈盈恩情,才能围攻少林的,您就不能原谅他吗?”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此事只怕你也有份。”
岳灵珊伸了伸舌头,道:“爹爹英明,我就知道此事瞒不过你。”
令狐冲听到师父的责难,不能让小师妹独自承担责罚,正想跳下去,却听到岳灵珊的传音术:“大师哥,你要是现在出来,我立刻杀了任盈盈。”
他自知进犯少林已让华山蒙羞,罪过不小,可偏偏小师妹以任盈盈性命做威胁,不让他出去,心里好生为难。
却听岳不群喝道:“冲儿现在躲在哪里,他此番进犯少林古刹,罪行极大,我若不重惩于他,怎么跟少林交代。”
岳灵珊叫了声:“爹爹!”
方证劝道:“岳先生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其实少林今日不损一草一木,全仰仗令狐少侠及时遣散这些江湖人士所致。少林寺上下无不对令狐少侠感激不尽呐。”
岳不群听了,脸色这才转和,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岳灵珊欣喜道:“谢谢爹!”而后对着方证盈盈一礼,道:“多谢大师慈悲!”
方证淡然一笑:“岳姑娘无须多礼,老衲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任我行笑道:“呵呵,好,大伙儿看看,这有德高僧说的话就是跟那些个真小人、伪君子不同。”
不理岳不群一家铁青的脸色,信步走到恒山派面前,轻声问道:“定闲师太,我说的对不对呀?”
定闲师太漠然道:“一个人想成名并不难,难就难在要他真的隐姓埋名。任教主重出江湖就出手不凡,不是更应验了这句话吗?”言语甚是犀利,指责他再次掀起江湖浪涛。
任我行不怒反笑,道:“哼,十二年的囚禁生活让一个人明白了,自由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人妨碍我享受这种自由。”
转头冲着方证,指了指地上躺的少林弟子尸体,问道:“方证大师,你说他们该不该杀呀?”
方证合十双手,高呼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在佛祖面前杀生,罪孽深重。任教主,此事恐怕还要了断一下。”
任我行道:“了断,怎么了断?听你口气,难不成想仗着人多,拿我三人来抵命,是也不是?”
方证道:“阿弥陀佛,老衲有意留三位在少林寺住下,朝夕诵经礼佛,让江湖得以太平。”
定闲师太双手合十,高亢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方证师兄对任教主算是仁至义尽了。”
任盈盈冷冷道:“方证大师,你我立约,少林寺自己不守诺言,没有把《易筋经》交给令狐冲,怎谈得上仁义?”
任我行仰天大笑,说道:“说得好,说的妙啊,方证大师,你真是异想天开啊,老夫我退隐江湖十二年,这江湖上可真就平静过?据我所知,不久前青城派对福建福威镖局还大开杀戒。这青城派余观主余沧海,大概也在场吧。方证大师为何不把他留在这少林寺诵经礼佛,反要与我为难?”
余沧海大怒,喝道:“你龟儿子放屁!”
向问天道:“好臭,好臭,臭不可闻!”
余沧海怒火上扬,拔剑欲与之交锋,旁边定闲师太眼疾手快,强按住他的肩膀,道:“余观主,恼羞成怒,不是我们正派的作风。”
“哼!”余沧海悻悻地把剑归鞘,怒瞪任我行三人。
任我行微笑道:“在下姓得不好,名字也取得不好。我既然姓氏为‘任’,又叫做我行,这就只好由着我自己的性子啦。我喜欢走到哪儿,我就走到哪里,天地任我行!”
方证怫然道:“看来,任教主是拿老衲消遣玩了?”
任我行拱了拱手,道:“岂敢,岂敢!在当今的高人之中,能让老夫看得上眼的没有几个,我这么数来数去,有三个半我佩服的,三个半我不佩服的。你的易筋经内功精湛深沉,为人也谦让,不像老夫这么嚣张,那是我向来佩服的。”这话说的甚是诚恳,绝无半点嘲讽挖苦之意。
方证道:“阿弥陀佛,老衲可不敢当。”
余沧海阴阳怪气的问道:“除了方证大师外,当世谁有这等超人能耐,入得了任先生法眼啊?”
任我行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没有半点能耐,只会脏了我的眼。”
余沧海道:“在下如何敢与方证大师比肩?自然是任先生所不佩服了。”
任我行道:“我不佩服的三个半人之中,你也不在其内。即便你再练三十年功夫,也不能让我不佩服一下。”
余沧海嘿然不语。
任我行道:“方证大师,你想不想知道我佩服的是谁,不佩服的又是谁?”
方证道:“老衲愿闻其详。”
任我行道:“我刚才说过,你人品武功臻妙,我向来佩服。这华山派有一绝顶高手,那是我佩服的。”
宁中则冷笑道:“任先生不必讲反话,我家相公不需要你的劳什子奉承挖苦。”
任我行笑道:“哈哈,宁女侠误会了,岳先生的确不再我佩服的人之列。我佩服的,乃是华山剑宗前辈风清扬,他的独孤九剑独步武林,老夫远远不及,不得不佩服。”
岳灵珊嘿嘿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风太师叔武功盖世,剑法通神,要是他老人家在此,怎容你这般放肆,你只怕要望‘风’而逃。哦,不是,是闻‘风’而逃才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