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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唐婉(4)

看着这对母女斗嘴,金锐与她们相识已久,早已见怪不怪,君如梦和沈洁瑜却是惊诧之余而又忍俊不禁,真是好有趣好奇特的相处方式:当母亲的不像是个母亲,没半点儿威严,更像个邻家大姐姐,板起脸也是装装样子,虚张声势;当女儿的也没有做子女的“觉悟”,不仅对母亲直呼其名,还当着外人乱开母亲玩笑(虽然糖糖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君如梦和沈洁瑜并没有听清她在唐婉耳边说了些什么,但看这位母亲大人的神情和反应,多半不是什么“好话”)。可是这样一对母女站在你面前,更像是一对姐妹花,你不会去指责母亲对女儿的宽纵,也不会去批评女儿对母亲的不敬,盖因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独有而特殊的相处之道,这种相处之道已经跳出了传统的亲子范畴,向着更高层的“朋友”迈进。

父母与孩子如何相处,是一个人类自存在之日起就有的话题。在部分(或许是不少)父母的固定认知里,长辈是需要威严的,这源自他们对威权型家长的迷恋。交流育儿经的时候,我们常会听到诸如以下的对话:

甲家长:“我家那小子皮得要死,我说什么他都不听的,真是燥人!”

乙家长(略带得意):“那是你不行,压不住,我家那臭小子,以前也皮,有此不听话被我狠揍了一顿,立马识相了,到现在都是见了我都是服服帖帖的,你让他现在再捣蛋试试?他敢!偶尔皮痒犯浑,我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马上就缩了,我对你说,孩子就像蜡烛,不点不亮……”

不可否认,尽管“棍棒教育”不可取,但所谓“棒头上出孝子,筷头上出逆子”,严格管教、甚至适度的所谓“体罚”或有其道理和必要。但如果你家孩子见到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恨不得绕道走,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许的事,这样的亲子关系恐怕也无法用“健全”来形容。

把亲子关系当成朋友关系来经营,是父母与孩子的相处之中较高层次或境界的表达。有些家长会质疑,一旦化身为朋友又哪有威信可言呢?其实,这走入了一个误区:威严只能来自于压力。事实上,朋友中的一方同样可以有威严,但这不是来自身份,而是来自平等交流中被建构的对方形象。不健全的亲子关系,就和不良好的婚姻关系一样,多数是源于缺乏沟通交流。有些父母忙于工作,只想着赚钱、应酬,对孩子的日常不管不问;有些孩子N多个社交帐号,全都取关或者屏蔽家长,这就是关起了沟通交流的大门。举微信为例,曾经网上有个段子说,我都没有威信,又哪里来的微信?其实对家长而言,恰当的劝谕应该是:你都没有微信,哪来的威信?只有朋友圈互相可看,只有基于平等的沟通,家长的威信才有可能建立。

把亲子关系当成朋友关系来经营,目的并不是要树立家长权威,而是要在一定时期内,需要借助父母的阅历和经验,来帮助孩子获得成长与进步。而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家长需要面临的一个变化是,孩子的心态可能从最初的崇拜变为半信半疑,再到疑惑大于信任,乃至最终作出“你们不懂”的判断,进而倾向于独立决策。有人说,真正的父母之爱,是一场得体的退出。家长需要适时承认自己的不足,不迷信自己的阅历,给孩子自由生长、自主决策的空间。而要经营好这种特殊的朋友关系,“只做分析,不作决策”八个字是关键。对于孩子成长中的问题,理性的做法并不是支持或者反对(涉及原则除外),而是应该提供信息让孩子自个拿主意。把利弊两方面一条一条摆出来后,说出自己的建议,并再次申明,不管孩子怎么决定,自己都支持。这样的沟通交流才会收到实效,孩子也更容易接受。

“把亲子关系当成朋友关系来经营”,并不完全等同于“要跟孩子成为朋友”。有些家长从孩子一出生,就开始努力和孩子成为朋友,能参加的亲子活动一个都不落下,一开始,孩子很黏自己,父母也很开心,可随着年龄增长,虽然还是会经常跟父母聊天,但是不像以前说的那么多、那么有劲了,这时候的父母往往就会失落、迷茫,神经质一点儿的,甚至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作出种种不理性的举动,比如翻看孩子的日记,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这其实是走入与威权型家长反方向的误区。

事实上,父母有比“朋友”更重要的责任,“父母要成为孩子的朋友”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在孩子的成长路上,父母最需要担任的角色是“引导者”而非“朋友”。实际上,父母要做的远比朋友要做的更重要、更复杂。父母会因为孩子的某些变化感到焦虑。而这样的焦虑,其实是因为父母感受到孩子开始不听话了。然而,这些让家长“焦虑、恼火”的变化,都是孩子成长的正常过程,是他们心智成熟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父母引导孩子走向独立自主的绝佳契机。而有不少家长往往沉浸在“孩子不听话”的沮丧中,跟孩子“较劲”。

糖糖这么一打岔,反而省去了一些客套,君如梦和沈洁瑜向唐婉点头致意,后者报以一笑。

唐婉转头面向金锐,回应他先前的一句“照顾生意”的玩笑话,“过了这个周末就正式开学了,趁今个儿有空,就陪糖糖这丫头出来挑几本教辅书。”

“唐婉,选教辅书何必舍近求远,你的青枫别苑不就设有教育专区吗?”

“晟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吴他们进书迟,这方面我可没有你路子宽哦,你这儿的教辅书更新快、种类全、质量也都不错,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推荐?”

听到唐婉称呼金锐“晟毓”,君如梦和沈洁瑜微感疑惑,却也不便出口相问。金锐笑了笑,手一指君如梦和沈洁瑜,“教育方面我是外行,你这个问题问我似乎有点问道于盲了,你面前这两位都是中学老师,今天也是来挑书的,现成的请教机会。”

听金锐这么说,唐婉转过头,看着君如梦和沈洁瑜,“哦,这么巧?”

“是啊,要开学了,每年秋学期,家校通里就无比热闹,有些家长手里一串长长的购物清单,却不知从何下手;有些家长胡乱给孩子买一些,可能不仅起不到想要的作用,费时费力,还事倍功半,作为老师,毕竟是奋战在教育一线,虽不敢自诩有多么多么专业,到底是要比普通家长更懂一些。提前来瞅瞅,了解一下行情,和家长沟通交流时就能有的放矢,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君如梦解释道,又一指身旁的沈洁瑜,“沈老师是我今年帯的徒弟,今天一方面挑书,一方面也顺带和她交流一下选择教辅书的门道。”

“原来是师徒啊,想必是贵校青蓝工程的杰作吧,”唐婉仿佛很了解,“君老师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沈老师将来一定能像君老师那样出色,桃李满天下!”口头恭维了一句,唐婉右手虚请了一下,“不如……今天就让沈老师帮我们娘儿俩指点迷津吧?”

“这……”沈洁瑜心中雀跃,今天从师傅那吸收了一肚子知识诀窍,正愁无用武之地,这么好一机会送上门,实战中才能消化检验所学;脸上却状似犹豫,担心给师傅留下不够稳重的印象,所以嘴里拖着长调,看着唐婉,眼角却是偷瞟师傅君如梦,见后者笑着点头,意似许可,顿时整个人放松下来,“好,指点不敢当,我们就去那边专区看看吧,顺便问一句,糖糖上几年级了?”

“初一。”没等唐婉答话,糖糖抢着回答。

“初一了?”沈洁瑜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有点诧异。

“糖糖小学时跳了两级。”唐婉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笑着释疑。

“跳级?不简单那,小妹妹!”沈洁瑜赞了一句,三个人向教辅类书籍专区走去。

注:青枫,又名鸡爪槭,苍翠的枫树。宋·杨万里诗《正月二十八日峡外见鷰子二首》其一:不宿青枫学子规,不穿绿柳伴莺啼。双飞只爱清江水,自喜身轻照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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