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别院,纳兰净瞳寝房中。
纳兰净瞳因密林中受到南楚残余势力袭击身受重伤,如今都还躺还在床上养伤。房中红烛哔剥燃烧着,暗红的火光照耀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庞。他侧躺在榻上,一双眼眸却深邃如幽潭,冷冷地盯着前来汇报的探子:“你看清楚了?”
那灰衣黑脸汉子恭敬地垂首,低声道:“属下亲耳听到那绯衣男子叫她尹梨胭!而且那样的丽色实在罕有,又听他们密谋去围场盗骨,便坚信她就是昭阳公主尹梨胭了。”
“绯衣男子?”纳兰净瞳不禁蹙眉,今日一早他便得到纳兰清川已经只身回到王府的消息,那么和尹梨胭在一起的绯衣男子又会是谁呢?纳兰清川进了不归谷居然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他的心中本就恼怒非常,又听说纳兰清川持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更加的疑惑。
“是的,那男子美得就像个娘们似的,属下确定他一定不是北燕人,听他口音倒似是东齐那边的人!”那灰衣男子继续分析道。
“东齐!?”纳兰净瞳眸中幽光一闪,低低重复道。听说东齐嫣贵妃乃是尹煜城亲妹,难不成东齐也想来插一杠子?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如果真想插进来,何以要等到如今。想了想,心中越发烦乱,便索性不想了。
“殿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去将尹梨胭捉回来?”那灰衣人请命。
“不用!”纳兰净瞳立马截口,嘴角噙起一抹森冷的笑意,一个计划已经在脑海里初俱雏形,他狡黠森冷的笑容沉浸在暗红的光晕中,看起来越发的迷离,只听他低低吩咐:“去把宗青叫来!”
一一一
入夜时分,赫连启煜身着夜行衣带着尹梨胭潜入密林围场中寻找尹煜城的尸骨,本来赫连启煜是让尹梨胭在客栈中等候消息的,可尹梨胭倔强的要跟来,甚至用赫连启煜多年未见过尹煜城,而尹煜城自从成了囚虏后那变化也是非常之大的,她害怕他认不出来,所以执意要跟来。赫连启煜扭不过她,只得带了她同来,虽然带着个人比较累赘,但于他来说也不成问题,何况夜里的密林围场守卫也不是很森严。
赫连启煜按照尹梨胭所形容的方位抱着她在撑天的苍柏树枝叶间行走如风,妩媚的桃花眼中幽深电闪不住地在扫射着周围,那些落满枯叶的地上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残留着血肉的骨架,看起来像是被某些野兽撕食过面目全非。尹梨胭眉心不禁蹙起一道沟壑,父皇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被野兽分食的尸骨不全了吧?
赫连启煜闻着由那些残缺不全的腐肉传来的尸臭味,深深地蹙了蹙眉,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拉着尹梨胭的手迅速地朝密林深处行进。刚行出几步,却见前方忽地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待得近了他们震惊的发现前面的林子中站了两个灰衣人,而他们正围在一个火堆前低语,那火堆里燃烧着的东西看起来很怪,竟像是人骨。赫连启煜赶紧拉着尹梨胭躲入一旁的灌木从中。
“我说,我们用得着半夜三更的跑来烧人尸骨么?真是的!”其中一人蹙眉瞟着那团火堆,忍不住喃喃。
“你知道什么!镇南王吩咐要将尹煜城挫骨扬灰,我们作为属下的照办便是,需知多嘴遗祸!”另一人立马斥责,说话间却状似无意地向那从灌木瞟了一眼,那一眼极其迅速与淡漠,快得像是他从未去瞧一样。
灌木从后的尹梨胭身子却蓦地一震,那火堆中的尸骨竟然是父皇的。镇南王不就是纳兰清川么,他就这么恨父皇吗?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
感觉到尹梨胭的颤抖,赫连启煜加重了手心的力度,紧紧地将她的纤手包裹,桃花眼眸中此刻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他深深地注视着面色发白的尹梨胭,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镇重。他知道她此刻心中的难过,他恨不过代她难过!那个精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那个快乐天真的小女孩儿,如今只剩下清冷一片,心如死灰。
静寂的夜里,忽听哔剥一声,火堆中一截腿骨被烧裂,震得尹梨胭本就盈于眼睫上的泪珠扑簌簌掉落下来。赫连启煜心中一疼,突然放开她的手,轻声道:“胭儿别哭,煜哥哥替你抢回舅舅的遗骨!”说罢,身形一闪已经跃出灌木从,而火堆边的两人显然已经由声音发现了赫连启煜,两人刷地抽出长剑来,明晃晃的剑光映衬在暗红色的火光下,格外的森寒冷冽。
“你是谁,要干什么?”其中一名灰衣人执着长剑,冷声斥问。
赫连启煜手中忽地多了一只玉笛,也不回答他,径直便挥舞笛子迎上了灰衣人的长剑。电光石火间,几人已经缠斗了数个回合,但那两名灰衣人明显不想恋战,再虚晃几招后再丢下一句话向密林外退去。
“你且等着!”
见两人被逼退,尹梨胭也站了出来,她赶紧捡起地上一截有着浓密枝叶的树枝扑打着那堆火,在赫连启煜的帮助下,很快那火便被扑灭了。尹梨胭欣喜地去拨火灰中的骨头,却失望的发现火堆中连残缺的骨头都没有了,只有灰。
她心中一痛,正准备脱下外衣用衣服将那些骨灰包裹起来时,那带着火星的灰被夜风一吹四散飞扬。尹梨胭大惊之下想要以身体拦住那些飞扬而去的灰,却发现手腕被赫连启煜拽住向逆风的方向避了开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带父皇走!”如水双眸中泪雨朦胧,望着那些迅速被风扬起消失于天空中的飞灰,尹梨胭奋力向前挣,却被赫连启煜牢牢抓住手腕,她只得回眸瞪着赫连启煜,疯狂地道。
“胭儿,尸骨上被浸了化尸水,任何物体只要沾上一丝都会毁容的!”幸好他拉着她避得快,不然尹梨胭清丽绝美的脸蛋便会被那些毫不起眼的柴灰骨灰给毁了。难怪那两人会那么轻易的便离开,那个镇南王的心真是狠呐!
“化尸水?”尹梨胭早已哭得有气无力,此时一听赫连启煜的分析,再联系先前偷听到的谈话,嘴角不禁牵起一抹苦笑,她不再挣扎,只缓缓地跪伏下地,声声泣道,“纳兰清川,你为什么这么狠?”
泪水汹涌如决堤的海,这一刻,父亲被挫骨扬灰;这一刻,她险些被化尸水沾过的骨灰毁容,终于将她残存的一丝爱恋斩断。纳兰清川,我尹梨胭与你誓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