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看着递到面前的银子没有接,反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余欢吓了一跳,陆锦生身形微动,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余欢的半个身子。
陆锦生沉声道:“有话好好说,不要随便下跪。”
余欢见李维有些被陆锦生吓到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又柔声对李维说:“你有什么话起来说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跪人。”
李维听话地爬了起来,怯怯地道:“夫人给了我银子,我也保不住,会被破庙里的叫花子抢走的,我娘病了,求大爷、夫人救救我娘,小维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余欢不禁问道:“破庙里还有其他叫花子?”
陆锦生轻声回答她:“那破庙就是叫花子的地盘,他们这样的女人和小孩做乞丐,肯定会被欺负。”
李维这时不甘地出声:“我和娘不是叫花子,我们是被我爹赶出来的。他为了娶个寡妇,把我娘休了,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们不是叫花子。”
余欢被李维亮晶晶的眼神所感染,见他虽然惧怕陆锦生却倔强地维护自己和娘亲的名声,便知这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余欢不由抬头看向陆锦生,陆锦生也正好低头看向她,两人视线相遇,便知道了彼此心里所想。
余欢对李维道:“你带我们去破庙,我们送你娘去医馆。”
李维一愣,随即惊喜出声:“真的?”
见余欢点头,李维才在前面带路。
转过这个街口,经过茶楼时,陆锦生取回了马车。
李维怕自己弄脏了马车,死活不愿意坐进车厢里,余欢只好让他坐在车辕上,顺便给陆锦生指路。
马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了破庙。
想到李维靠着两条小细腿走了这么远的路去弄吃的,余欢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马车的到来瞬间引起了破庙内外的叫花子的注意,但是陆锦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所以也没人敢上前。
陆锦生不敢离开余欢身边,低头问李维:“你娘能自己走出来吗?我不能让我夫人进去。”
李维看了一眼似仙子一般的余欢,也觉得她不能进这种地方,便点点头:“请大爷和夫人稍等,我马上把我娘带出来。”
李维进了破庙,很快就扶着一个衣着破烂、骨瘦如柴的女人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位老妇帮李维扶着那女人。
待他们走到马车前,余欢想伸手去扶一把,被那老妇拦住了:“夫人不可,您善心能救他们母子一命已是天大的造化,我们这等人不敢劳烦夫人动手,没得脏了您的手。”
余欢也没多说,这年头尊卑观念深入人心,若是你“礼贤下士”,他们更会惶惶不安,还不如保持距离让彼此都自在。
马车里的东西都放在储物柜里,剩下空间还很大。
李维的娘半靠着躺在里面,李维这时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也爬上马车让他娘靠在自己身上。
老妇站在马车旁嘱咐了李维一句:“小维子,好好伺候你娘,若是能得贵人的眼,就别回来了。”
余欢对老妇道:“您老人家一起跟着去吧,小维子一个小孩怎么懂得照顾人,还需要您帮忙照看。”
老妇摆摆手:“夫人心善,若是您看得上就等她娘身子好了留下他们吧。维子娘以前也是秀才娘子,小维子也是个好孩子。”
余欢点头:“我会安排好他们的,您老也一起吧。”
老妇再次摆手:“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用了,就不去给贵人添乱了。”
余欢无奈,不知道怎么劝说老妇,下意识地转头向陆锦生寻求帮助。
陆锦生接收到余欢的求救信号,很是受用,小媳妇终于习惯依赖自己了。
陆锦生对老妇说道:“您老跟着先去照顾他们一下,看过大夫之后再做安排不迟。况且我与夫人出门未带随从和丫鬟,总不能让我与夫人照顾他们母子吧。”
老妇见面前这个面冷的后生说出此话,忙点头,不敢再多言,爬上马车坐在了李维的身边。
陆锦生扶余欢坐在了车厢外,自己又跳上去,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回春堂的门口。
柜台前的医徒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马车上的余欢,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余姑娘,您来了,怎么没直接去师傅府里?师傅出诊去了。”
余欢笑着对医徒道:“一会儿就去,我们车上有个病人,小哥给安排大夫看看吧,如果后院有空房间也给安排一间让他们暂住,银子我来出。”
医徒忙道:“您可别打趣小的,您的事儿小的保证安排得妥妥的,小的可不敢收您的银子。”他可没忘上次怠慢了这位,被师娘罚研磨了一个月的药粉。
医徒很快安排了一个药童带李维他们去看大夫,又安排一个药童准备一间病房给他们住。
回春堂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李维三人表现出一丝诧异和不屑,这种专业的表现很让余欢钦佩。
余欢从马车上拿出一盒红果子糕递给医徒:“这盒红果子糕是我自己做的,请小哥和大家尝尝。”
接着又捻了一个五两银锭子递过去:“这个麻烦小哥给他们三人置办些衣裳和吃食,药方子也请大夫放开了开。”
医徒抱着红果子糕,却不伸手接银子:“这银子小的可不敢接,回头师傅肯定怪罪。”
陆锦生早就看够了余欢对着医徒笑眯眯的模样,拿过余欢手里的银锭子直接塞进医徒的怀里:“这是给那三人花的,你师傅怪罪不到你头上。”
说完拉着余欢就冲着门口走去,完全不管余欢还有没交待完的话要说。
余欢被拉着往外走,挣脱不开,只得回头对医徒道:“我们先去章府,麻烦小哥安排好那三人,明日我再过来。”
陆锦生拉着余欢走到马车边,双手一掐她的细腰,轻轻一举就把余欢抱上了马车,还不等余欢的惊呼声结束,就跳上马车赶车而去。
余欢稳下心神,才气得猛拍了陆锦生的后背几下:“你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锦生被余欢那没有任何力道的小巴掌拍得一阵心猿意马,心里的酸意不觉消散了大半,嘴上却道:“那小子在你面前笑得太猥琐,看着讨厌。”
余欢听到他这与形象完全不符的话语,心里不禁一阵错愕,他这是吃醋了?这醋吃得也太没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