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准备拜祭的桌案和香炉,这是他们的习俗,几乎每个重要的节日都要在院子里摆上香案,供奉吃食,进行拜祭。
团圆饭摆在了堂屋里,开饭前周氏带着余欢和陆锦良先拜祭一番,点上香,跪拜月神。
余欢本对这种迷信的习俗不感冒,但受周氏和陆锦良郑重表情的影响,也认真地磕了三个头,她想若自己的奇遇是有神明指引那神明或许真的存在,那她就祈求神明保佑自己的爸爸妈妈姐姐都能平安康健、顺遂和乐。
吃过丰盛的团圆饭,三人搬了小桌和凳子围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
周氏不免又想起了多年杳无音信的陆锦生:“锦生从小就懂事稳重,像个小大人,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跟着老猎户进山,之后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往山里跑,也不知道他那一身武艺是怎么练的,十三岁就自己打了头野猪回来。”
“他话少,却是个孝顺的,对良子也好。那会儿征兵的来村里要求每家出一个壮劳力入伍,要不就出五两银子买人头儿,你爹是想砸锅卖铁凑出这五两银子的,后来是锦生自己说想要从军为国效力,硬是自己报名入了伍。”
“这一走就快六年了,他一次信儿都没往家捎,村里也有一块儿从军的,有战死的、有残废了的,家家儿都有信儿,怎么就锦生音信全无?是生是……”
周氏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死”字,她自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她宁可相信是像那些长舌妇猜测的那样儿子发达了不愿意再回这个破家,她只想要儿子活着就好。
余欢轻抚周氏的后背,柔声安慰:“娘,你可知道军营里有一些很隐秘的队伍?这些队伍做的都是护国护民的大事,但是他们执行的任务很隐秘,需要隐姓埋名,为了家人的安全也不可与家人联系。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为国捐躯,那么朝廷肯定会下发告示。咱们家从没有收到过什么告示,那么锦生大哥很可能就是在这样的队伍里。”
其实这都是余欢为了安慰周氏信口胡编的,她哪里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特殊部队这种东西,总之能安慰住周氏就只能让她相信这种可能,起码有个念想。
周氏听完有些愣愣的,倒是一旁的陆锦良激动地连声问:“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朝廷真有这样的军队?我哥可能就是在这样的队伍里?”
余欢赶紧示意他禁声:“声音小一点儿,这可是机密大事,若你大哥真的在这样的队伍里,咱们也要假装不知道,不可对外透露一个字,否则不止咱们会倒霉,还会连累你大哥。”
周氏这才回过神:“对对对,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良子,记住了啊,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陆锦良郑重地点头:“娘你放心,我肯定什么都不说,打死也不说。”
余欢暗暗心虚,自己胡编一个故事就让这娘儿俩这么紧张郑重,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转眼见周氏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份悲苦的表情,余欢便只能坚持相信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了。
余欢连忙转移话题,趁着仲秋,教陆锦良念了那首有名的《望月怀远》。
陆锦良兴奋地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大哥虽然不在家,但是他现在肯定也在想家,我们都能看到月亮。”
余欢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是啊,所有人都能看到同一个月亮,也算是一块儿过节了。”
而此时正在几百里外的密林里露宿的陆锦生也抬头透过树枝的缝隙看着天上的圆月,他的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芒,不管路途如何艰险,不管身后的追兵如何人多势众,他都要带着两个孩子平安回家,他的家。
八月十六,余欢教完陆锦良功课就勤奋地拿出章大夫给的大幅画纸,自制了炭笔,开始冥思苦想记忆里的人体骨骼图。她不禁庆幸自己前世身边的朋友有各行各业的精英,连法医都有,那时能记下这人体骨骼图还要多谢那个“变态”法医姐姐家里摆着两副完整的人造骨架,完全是按成人比例做的,那姐姐经常给他们讲解各种骨头。
余欢在如此变态的教学之下竟然奇迹般地将初高中生物课本上的好多人体知识都又重温了一遍。
好吧,技多不压身,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余欢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终于画好了一幅1:2的人体骨骼图,周氏和陆锦良看到之后还受了些惊吓,实在是那副骷髅画像太惟妙惟肖了,余欢竟然利用素描画法画出了阴影,使得整副骨架就像立体的一样,很是逼真。
第二日,余欢想着离赶集日还有几天呢,要不再给章大夫画一幅人体器官图?正好多个筹码趁机给小妗子问问有没有生子药。
于是余欢又开始涂涂画画,她正认真涂画着,就听见大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这声音有些陌生,余欢赶紧把画画的东西收拾进了自己屋里,这种画在古代可是很有争议的,一个不好就会被人以为是妖孽或者亵渎人体什么的,总之不是什么人都相信她的说辞的。
余欢从自己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堂屋里多了四个陌生人,一对中年夫妻坐着,后面站着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周氏坐在中年男人对面,淡淡地问:“大哥大嫂难得上我家的门,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原来是周氏的大哥周子文一家,记得周子文有三个儿子,有一个已经成亲,今儿来的这俩不知道是哪两个。
周子文一副苦相,吭叽了半天没挤出一个字,孙氏气得拧了他的胳膊一下,又转过头来挤出一抹还带着傲慢的假笑。
“妹妹啊,咱这不是好久不见想着来看看你们吗?哟,这就是锦生媳妇吧?长得真俊,听说那白玉芽就是你做出来的?”
孙氏说着就伸手想来拉余欢的手,余欢岂能让这个早就恶名贯耳的大妗子碰到自己,一侧身躲开了她的手,走到周氏身边坐下,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孙氏讪讪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心里骂着“不识抬举的死丫头”。
站在孙氏身后的两个男子都盯着余欢挪不开眼,这么细皮嫩肉的姑娘他们可没见过,竟然是那个不知道死在哪里的表弟的媳妇,白瞎了这么俊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