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昕薇离开欧家之后,欧老夫人便立即下令没收欧星辰的手机,并指派四名保镖时刻监控他,让他彻底无法与任何人单独相处。
从那以后,梁昕薇唯有在学校才能见到欧星辰。而大概是欧老夫人对保镖们特别强调过,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接触,所以当她出现在欧星辰方圆五米内的地方,保镖们便会立即将他带走,令他们即便是在学校碰面,也宛若牛郎和织女一般,只能遥遥相望。
尽管再见是那么困难,梁昕薇却不肯因此却步。
既然欧星辰因为被监视而无法来见她,那么她便自己找机会去见他。
坚守着这个信念,她每天都会在放学时站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等待被保镖们簇拥着的欧星辰从校内走出,在他被送上汽车前与他见上一面。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他们必然能够冲破一切禁锢在一起。
也许是心有灵犀,欧星辰总会在他们“见面”的时候,朝她展露温暖的笑容,令她那虽坚定却仍有些惶惶不安的心,骤然如被温言暖语宽慰了般,积聚了无尽的勇气。
这一天,她仍旧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等他。
与往常一样,没过多久,四名身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挺拔的保镖便站在欧星辰的周围,带着他走到停在校门旁的黑色汽车前。随即其中三个保镖先后上车,只余下一个保镖为欧星辰打开门,并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上车。
欧星辰在上车之前,朝梁昕薇看去。
她正站在花圃的石阶上,踮起脚,隔着从校门口蜂拥而出的人群,冲他挥手。
见他看着她,她微微笑着,那笑容恍若在春暖花开时节绽放的粉色蔷薇般甜美。
他也笑了。笑容与这些天匆匆一瞥时的一样温暖,然而眼神中却宛如暴风雨前平静的湖面般,比平时多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暗涌。
就在梁昕薇看到他弯下腰打算坐进汽车中,失落地放下一直拼命挥舞着的手时,却见欧星辰突然蹲下身,并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少爷!”站在欧星辰身旁的保镖紧张地问,“您怎么了?”
欧星辰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肚子……好疼……快帮我,叫……叫救护车……”
“这……”保镖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少爷,您先上车吧,我们送您去最近的医院。”
欧星辰甩开他的手,抬起头,用凌厉的目光瞪着他,气若游丝地说:“你要我一个病人和你们……挤在一辆车……里面吗?”
在他抬头之后,保镖看见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如纸一样苍白,于是不敢再怠慢,立即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保镖也因这起突发事件先后从车上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欧星辰的身上,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在校门另一侧榕树下的梁昕薇在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之后,因担心欧星辰的情况,从花圃的台阶上跳下来,并穿过人潮,紧张地快步向这边走来。
仿若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般,原本还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欧星辰忽然抬头看向她,并冲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正当她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时,他骤然直起身,抬手用力将正焦急地打电话的那个保镖推开,随后跑到她的身边,迅速牵起她的手,大叫了一声“快跑”,便牵着她的手快速穿梭在人潮中。
梁昕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欧星辰刚才是伪装生病给保镖们制造恐慌,并将她引到他的身边,然后趁机带着她逃离保镖们的监控。
知道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跟着他往前奔跑起来。
深秋的傍晚,女生扬起的裙摆似一片悠悠飘落的花瓣,泛着温润的流光。
四个保镖尾随在他们身后,不停地冲他们喊着——
“少爷,停下来!”
“不要再跑了,少爷!”
这有些相似的一幕令梁昕薇不由得想起八岁那年从孤儿院出逃的情形。
那一天的风,也如今天一样冰冷;那一天,她也似今天一样,被人紧紧追赶。
只是那时她孤身一人,差点便被黑暗与恐惧吞噬。
但此刻,有欧星辰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力量传递给她,她感觉自己不似曾经那样会觉得害怕了。
然而不久之后,梁昕薇察觉欧星辰紧握着她的手的掌心中,有丝丝温热的液体正不断地溢出,并透过她的指缝,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她好奇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液体竟是红得瘆人的鲜血!
“星辰,你的手流血了……”她微微喘着气,怔怔地说道。
他却轻声笑了,得意地说:“为了真实地演出‘疼’的感觉,我可是费尽了心思,如果不偷偷拿刀片把手割伤,那些紧跟着我的家伙根本不会相信我是真的肚子疼,我也就不能逮到这个带你一起逃跑的机会了。”
她凝视着他的笑容,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为了能与她见面,他竟然会这样伤害自己。
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而她又能够为他做什么呢?
像这样无尽的逃亡,只为继续一段不被认可的关系吗?
不可以!
即便他心甘情愿,她也不能如此自私!
想到这里,她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欧星辰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踉跄了几步。
“怎么了?”他一边看着渐渐追上来的保镖,一边紧张地说道,“快走吧!要是这次被抓住了,我们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梁昕薇却摇了摇头,蹙眉看着他,然后问:“星辰,你告诉我,我们究竟能逃去哪里呢?”
“当然是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他着急地说完,便拉着她的手,打算继续逃跑。
她却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并在他诧异地回头看她时,轻声问道:“也就是说,你已经打算好了,要抛下奶奶和瑞曼吗?”
“是。”他注视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用认真的语气回答,“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她说着,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和你一起逃跑的。”
她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欧星辰骤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声。
他转头看去,才知道原来是保镖们在追赶他们时撞到了不少人,因此造成了混乱。
他心里很着急,因为保镖们随时会追上来,但他还是耐心地安抚道:“昕薇,你不需要为此感到害怕,因为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期待地朝她伸出手,而梁昕薇也把手伸向他,不过她并不是将自己的手交给他,而是用手轻轻将他受伤的手捧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温柔地将他手心的鲜血拭去。
“星辰,我并不是在害怕。”
手上的血被拭去之后,欧星辰的掌心中只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可不一会儿,鲜血又从伤口中冒了出来。
只这么看着,梁昕薇便觉得自己的手心也像被刀片割伤了一样,疼得让她觉得眼眶一阵酸热,而眼睛里也升腾起一片氤氲的水雾。
她抿唇忍耐着,竭力不让泪珠夺眶而出。
快速地把手帕折成条形之后,她动作轻柔地将折好的手帕放在他的手心中,然后绕着他的手掌包了一圈,最后在手背上打了个蝴蝶结。
为他受伤的手做好了简单的包扎后,她用双手握住他冰凉的五指,抬头看着他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他:“我觉得好懊悔……因为我当初决定与你交往,并不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是希望你能得到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巨大幸福……”
说着,她松开他的手,继续说道:“可是今天,我却让你为了我伤害了自己,甚至为了我,毫不在乎地抛下了亲人……我不能容忍你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能容忍你因此失去至亲,所以我决定,暂时与你分开。”
欧星辰反手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无畏地说:“我不怕受伤,我只怕不能和你在一起。而且你也不用顾虑那么多,因为我相信奶奶一定能够从我们这次逃跑的事,看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所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同意让我们在一起的。”
“但是如果这次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强迫你的奶奶认可我们,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真心诚意的认同与祝福了。”
“可是……”
见他仍要说些什么来劝自己,梁昕薇以拥抱阻拦他的全部话语,并在他怀中用沉着而认真的语气说道:“星辰,我并不是要放弃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直面所有的阻碍,和你一起努力,直至奶奶愿意接受我们为止!”
对于她的决定,欧星辰选择了沉默。
梁昕薇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用耳朵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缓缓地抬起手,将她紧紧抱住。
虽然她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她觉得,他的拥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昕薇。”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从十年前,便一直等我。
谢谢你,一直以来,为了我,默默忍受着委屈与伤害。
谢谢你,为我受到的这一点伤,感到心疼和不忍。
谢谢你,在这个时候,没有选择放弃与逃避,而是告诉我,你会和我一起努力。
风轻轻拂过。
枯黄的叶片纷纷落下,像轻盈洒脱的飞雪,似翩然起舞的蝴蝶。
整个世界恍若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世间的繁华,也似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般。
只余下她和他,在人潮之外,像再也不会分开一样,紧紧地、静静地拥抱着彼此。
与欧星辰分别之后,梁昕薇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思考着,接下来她到底还能够做些什么让欧星辰的奶奶同意让他们在一起呢?
直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得出结论——至少要找到机会,再一次和老夫人谈一谈才行。
做好决定后,她用钥匙打开家门,愉悦地冲屋内喊道:“舅舅,舅妈,我回来了。”然后脱下鞋子走进屋内。
“啊,昕薇,你,你回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舅舅有些慌张地回应。
她闻到了一丝刺鼻的烟味,不禁觉得奇怪,于是皱着眉头朝舅舅看去,发现此时坐在舅舅旁边的舅妈与她视线相对时,立即心虚地低下头,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厚牛皮纸袋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尽管好奇,但她仍佯装没看到一般,不着痕迹地望着拿着香烟、如坐针毡的叶正明问道:“舅舅,医生不是说你肝不大好,让你不要抽烟吗?我记得你戒烟已经好些年了,怎么又抽起来了?”
叶正明低头看了看茶几,好一会儿之后才记起家里并没有烟灰缸,于是将烟头摁在茶杯里,在香烟被灭掉的“吱吱”声中,他重新抬头看着她,然后低声告诉她:“昕薇,今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订了去H市的飞机票,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
“什么意思?”她诧异地问,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让我收拾东西,是收拾短期旅行的生活用品,还是让我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叶正明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壶,打算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水,然而拿着水壶的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水壶中的热水急速流出,在茶几上溅起了冒着丝丝热气的水花。
他立即将水壶放下,随后佯装淡定地回答梁昕薇刚才提出的问题:“昕薇,我们得搬家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清澈的双眼,“因为有人把我们的房子买了下来,而且H市有一家公司刚好要请我去那边工作,所以我会带你和你舅妈去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听到舅舅这么说,梁昕薇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慢慢地朝舅舅和舅妈走近,并继续问:“离开了这里之后,我们还会回来吗?”
叶正明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不会再回来了。”
梁昕薇径直走到茶几前才停下脚步,她看了看始终低垂着头的舅妈,又转头看向强装镇定的舅舅,然后说道:“那个用牛皮纸袋里的钱买下了我们这间破旧的房子,还在H市为舅舅你找了一份好工作的人,其实就是星辰的奶奶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已经洞察了一切的肯定语气,令舅舅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无法再向她说出任何谎言,于是他点了点头,无奈地说:“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欧星辰的奶奶安排的,而且她还给你准备了一笔钱,供你出国留学。”
她毫不意外,淡然地接过舅舅的话:“想必她的要求,就是让我离开海滨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星辰的面前吧。”
“昕薇,我知道我们不应该欺骗你……”舅妈林蓝终于抬起头来,用歉疚的眼神看着她,“但是欧星辰的奶奶告诉我们,如果你再留在这里,就会阻碍到芷然的人生,所以我们才会选择这样做。尽管这是错误的方式,但是我希望你能谅解我们作为父母的心情,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H市生活,好吗?”
梁昕薇蹙眉看向舅妈。
当她看到舅妈的眼角与额头上被岁月刻下的一道道皱纹时,她有了片刻的犹豫。
然而最终,她还是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对欧星辰许下的承诺。
于是她将双手紧握成拳,然后冲一直在等待她回答的舅舅和舅妈摇了摇头:“舅妈,我能够体谅你们为了芷然,愿意舍弃一切的心,但我还是无法接受你们的请求。”
“为什么?”林蓝站起身,紧张地说道,“刚才欧星辰的奶奶跟我们说,你打算将芷然赶出欧家,我和你舅舅都不相信,可是你现在这么说,是真的打算毁掉芷然现在的生活吗?”
“胡说!要是昕薇打算这么做,她在知道你和芷然之前对她做的事后,就会直接告诉欧星辰和他的奶奶的,又怎么会等到今天呢!”叶正明沉声斥责妻子,然后柔声向梁昕薇解释:“昕薇,舅舅并不是完全为了芷然才决定这么做,而是因为从欧星辰奶奶跟我们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她不会轻易同意你和欧星辰在一起,舅舅怕你最终会在这场感情中受伤,所以才决定带你离开。”
梁昕薇朝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舅舅微微笑了笑,然后毫不畏惧地说:“舅舅,我不怕受伤,因为我喜欢星辰,而我知道星辰也喜欢我,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退缩,我会努力地打完这场仗。”
说完,她又看向仍有些忐忑的舅妈,将实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舅妈,星辰的奶奶说得没错,如果我继续留在星辰身边,确实会阻碍芷然的人生,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会将芷然赶出欧家,而是因为芷然一直喜欢星辰。而据我所知,星辰的奶奶很喜欢芷然,所以她应该有让芷然和星辰结婚的打算。”
听了她的话,舅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与舅舅面面相觑。
“但是,舅妈,舅舅,你们知道吗?即便我离开海滨市,芷然的人生也不能按照星辰奶奶所设计的轨迹行进,因为星辰只是将芷然当成自己的妹妹,并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几秒才接着往下说,“这几年,芷然在欧家如履薄冰地生活着,我想她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我知道,她现在把失去星辰的原因归结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离开后,当她被星辰拒绝的时候,感受到绝望和痛苦。”
“那怎么办?”林蓝担心地说,“难道我们留在海滨市,就能将芷然从这样的生活中解救出来吗?”
“我不知道。”梁昕薇摇头,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可我会努力改变芷然的想法,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
林蓝慎重思考了一阵,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也相信她的诺言,但想到刚才已经收下了欧星辰奶奶的钱,于是便立即拿起刚才藏在身后的牛皮纸袋,递到她的面前,并不安地问道:“那这些钱怎么办?”
梁昕薇从舅妈手上接过纸袋,打开并查看了一下纸袋中的钱后,便将纸袋重新合上,眼神坚定地看向一直在等待她回应的舅妈和舅舅:“你们放心,我会把这笔钱还给欧星辰的奶奶,并且告诉她,我绝不会轻易屈服!”
第二天上午。
天阴沉得好像布满了灰尘的低矮天花板一样,让人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带着阵阵寒意的秋风猛烈地拍打着山间的树木,令已经染上枯黄颜色的树木剧烈摇晃着。
落了满地的枯叶似调皮的孩童,乘着这阵狂风,或在半空中飞舞,或在地面上不停地旋转。
天上飘着细雨。
梁昕薇站在欧家的电子闸门前,苦苦哀求着一脸严肃地将她拦在门外的保安:“大叔,拜托你!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还给老夫人,所以请你再帮我联系一下老夫人好吗?”
“不行!”保安有些不耐烦地说,“老夫人说了,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进入欧家!我刚才是看在之前大家都在欧家工作的分上,才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替你联系了李管家,结果被训得狗血淋头……就算真的有急事,你也要为我考虑一下,总不能让我因为你丢掉工作吧。”
保安的话让她改变了从正门进去的打算,转而开始考虑绕过电子闸门和保安,从围墙或者栏杆爬进欧家的花园内。于是她努力伸长了脖子,往花园内不断地张望。
“喂!”保安将手抬到她的眼前挥了挥,并压低了声音提醒她,“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因为欧家的栏杆都装有电子警报装置,要是你随意攀爬,就会触动警报系统,然后在两分钟内,欧家的其他保安会全体出动把你逮住,然后送你进警察局的。”
她耷拉着肩膀,失望地说:“那怎么办?”
保安撇撇嘴,转身走回休息室里,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不过好像没有人规定让我们赶走在门外徘徊的陌生人……哦,对了,老夫人每天都会在九点的时候,开车去总公司视察业务,我得去查看一下电子闸门系统,免得出什么问题,耽误了老夫人的行程。”
听出保安话中有话,梁昕薇立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屏幕上显示8:47,距离九点只有十几分钟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守在这里,也许在十几分钟之后,她就能够见到欧星辰的奶奶了!
她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感激地看了看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的保安的背影,然后走到欧家门外的灌木丛边,将装满了钞票的牛皮纸袋抱在胸前,耐心地等待欧星辰的奶奶出现。
果然,在接近九点的时候,欧家的电子闸门自动开启了,随即一辆红色的汽车从花园内缓缓驶了出来。
机会来了!
惊喜之余,梁昕薇毫不犹豫地跑到电子闸门前,将汽车拦了下来。
司机没有料到有人会这么不要命地冲出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能用力踩下刹车。
只听到“砰”的一声,坐在车后座上看文件的欧老夫人骤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摇晃,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撞去,而手上的文件也被甩到了前排的座位上。
“老夫人,您没事吧?”司机紧张地扭头问道。
欧老夫人用手扶着副驾驶座的椅背重新坐稳后,才抬头看向车前方。
此时,挡风玻璃上铺着细密的雨珠,让人只能看到拦在车前的人的大致轮廓。
司机启动雨刷,将车窗上的雨珠拭去。
欧老夫人这才看清,原来拦下车子的是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的人——梁昕薇。
忽而,一道闪电从黑沉的天空中划过,像把天空割开一道口子般,雨势变大了许多。
梁昕薇抱紧怀中的牛皮纸袋,从汽车前方绕到汽车后座的车窗边,然后抬手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
司机将车窗降下一点点,欧老夫人随即便听到了“哗哗”的雨声。
她皱眉瞪着车外的女生,用冷冽如寒冰般的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
夹着寒风的雨水斜斜打在女生单薄的身上,带来了一阵阵冰凉刺骨的疼痛。
她微微弯下腰,用手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紧接着顺手将垂落在胸前被雨水浸得湿透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然后拔高了声音回答道:“老夫人,我是把昨天您留在我舅舅家里的钱拿来还给您的。”
欧老夫人怔了一下,随后皱紧了眉头:“你以为我给你们的钱,是你们想收下就收下,回头觉得后悔了,想要还给我就能轻易还回来的吗?”当她透过车窗的缝隙瞪视着梁昕薇时,那双睿智的眼睛就如同能够迸射出冰刀一样,透着凌厉而冰冷的光,“无论如何,你的舅舅和舅妈已经答应要带你离开这里,即便你贪婪地想要从星辰那里得到更多东西,你也不能代替他们反悔。”
梁昕薇不以为然地微笑着说道:“老夫人您说得太对了,所以一开始,您也不能让我的舅舅和舅妈代替我做约定。”她将牛皮纸袋塞进车窗上方的缝隙中,“暂且不说我与星辰约定了我们不会离开彼此,就算我决定要离开,也绝不会收取你一分一毫,因为对我来说,感情是无法用钱收买的。”
被塞入车窗内的牛皮纸袋不见丝毫被雨水淋过的痕迹,只有被女生手指握住的地方,拓印出深色的水痕。
欧老夫人看到那只纤瘦修长的手被寒风和冷雨冻得泛着青白的颜色,有瞬间的动容,但她还是狠心地将那只冰凉的手和牛皮纸袋推出窗外,并沉声说道:“我送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不管你说得再动听,我也不会收回来。就像我跟你说过的我不会让你和星辰在一起的那些话,我也绝不会因为你多番纠缠就改变主意!”
说完,她迅速关上了车窗。
被雨淋得湿透了的梁昕薇拉了几下车门把手,发现无济于事,只好用湿漉漉的手拍打着车窗玻璃,并大声地喊着什么。
可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中,而欧老夫人也不想费力去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闭上了双眼靠在车座椅背上,低声命令驾驶座上的司机:“开车吧。”
听到汽车重新发动的声音,梁昕薇仍旧执着地半趴在车窗上,对着车内闭目养神的欧老夫人喊道:“老夫人,即便您现在还是不想见我,不愿和我说话,那么至少听我说一句——在您同意我和星辰在一起之前,我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请您给予他本该拥有的自由好吗?”
但车内的人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汽车向前驶去,尽管速度不快,但梁昕薇的身子还是被带得往一侧倒去,她不由得踉跄了几步,最终摔倒在潮湿的路上。
十几分钟前,欧家书房内。
欧星辰跟在正在书架前来回走动,翻阅着书籍查找资料的奶奶身后,哀声恳求道:“奶奶!我拜托您不要再让那些人跟着我啦——就算是监视,您也不能让那些人盯着我上洗手间啊,那样也太不人道了吧!”
“不看紧你,难保你不会再一次狡猾地逃跑。”欧老夫人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把手中厚厚的字典合起来放回书架上。
“我才不会呢!”说到这里,他有些得意地笑道,“因为我已经和昕薇约定好了,要一起努力得到您的认同,所以您就放心吧。”
欧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淡然地说:“我会放心的,但是要等到明天。”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皱起了眉。
欧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梁昕薇的家人收了我的钱,今天早晨就会搭乘飞机去其他城市展开新生活。只要她离开了海滨市,我就立刻让你重获自由,所以你就再忍耐一天吧。”
“不可能!”
“星辰,你面对现实吧,你和梁昕薇是无法在一起的。”
“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
欧星辰坚定且认真地说完后,便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边看着飘洒着细雨的天空,默默在心底说道:“昕薇,我相信你。”
而像是在响应他的话般,没过多久,梁昕薇就出现在欧家电子闸门外的山道上。
可是他还未来得及高兴,便看见她不要命地拦住了奶奶乘坐的红色汽车,在滂沱大雨中和车内的奶奶争执着什么。
隔着花园,他依稀能够看到她将一个纸袋塞进车窗内,然而那东西最终被奶奶扔出了车外。
当他看见她拍打着车窗玻璃,结果被开动的汽车带得摔倒在地时,震惊与心疼袭来,随后,他快速转身冲出房间,准备去查看她的情况。
但他刚打开房门,就被守在门外的保镖拦了下来。
此时,那些以往只是紧跟在他身边避免他跟其他人接触的保镖似乎收到了什么指示般,不仅不像平时那般客气地对待他,甚至还粗暴地架起他的双臂,把拼命挣扎的他押回房间内,然后用钥匙反锁住房门,将他软禁了起来。
他只得站在卧室阳台上,遥遥看着梁昕薇艰难地从铺满沙石的山道上站起身离去,内心急躁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既然正路被堵住了,那就别怪我采取“迂回战术”了!
这么想着,他立即走到阳台的石雕围栏前,用双手抓着一旁裸露在墙壁外的水管,想顺着水管从二楼爬下去。
从楼下经过的用人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大声嚷嚷了起来:“少爷,您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快点回去!”
保镖们听到了声响,迅速打开房门跑到阳台上,并快速地伸手抓住欧星辰的手臂,冲他叫道:“少爷,别拿您的生命开玩笑,快上来吧!”
“滚开!我要去昕薇的身边!”他用力从保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气恼地冲他们吼道。
然而在紧张与挣扎中,他骤然感觉脚下一滑,随即整个身体沉沉地往下坠落!
“砰!”
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一声闷响。
欧星辰吃痛地紧闭着双眼,仰躺在别墅前的地上。
豆大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头下,犹如有一朵鲜红的花正在绽放一般,逐渐漫出一片血色,并往四周蔓延开来。
“少爷!”
用人尖叫着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