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莫问也被嗜血楼追杀时,离魄便决定要亲自去趟岭北,将那隐患彻底铲除。养伤期间他已着手安排此事,现如今一切就绪,只待送莫问三人到泰安镇便要启程。
只是这一别,却不知再见又是何时了。
莫问没听见离魄的脚步声,脚下一停。
“怎么了?”
“前面就是泰安镇了。”
莫问沉默着,没有说话。
离魄走在侧前方,始终和莫问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每逢凹凸不平之处都会适时提醒。
“上次你说要我帮忙寻人……是你之前提过的苏沐吗?”
莫问点头。
“他是你什么人?”话落离魄眉头一皱,又道:“我是说他是个什么人?毕竟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离魄似乎还想补充些什么,却被莫问的突然出声打断了。
“我明白。”
“……嗯。”
两人沉默着走着。
远处,五彩祥云正拖着夕阳慢慢的向地平线坠去。
“他叫苏沐,从小在云雾山长大,不喜欢学医,喜欢研究各种罕见的毒,三年前下山离开的,三年里他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信回来……但不知为何,这半年却再没来过信了。”
“那你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来信在什么地方?或者要去什么地方?”
“他当时在蜀中,没说要去什么地方。”
离魄若有所思的道:“他多大?”
“十九。”
“上次你给我解的‘五日杀’,是他研制的吗?”
缓缓点头。
“是。”莫问沉默一会,“那毒虽然是他研制的,却不是他下的,况且我也为你解了,你能不能……不找他麻烦?”
她的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离魄还是听出她语气里的一抹期待。
离魄垂眼,“好。”
“谢谢。”
离魄心绪有些繁复,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谢谢,却是为别人说的。
瞧着身旁的女子,她的装扮简洁素雅,一袭湛蓝。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蓝色?”他忽然问道。
“嗯?”莫问一头雾水。
“你所有的衣服都是湛蓝。”
莫问不明白这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衣服颜色上了。
她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以前墨哥哥每次给我买衣衫,都要问我要什么颜色。可我,自小便看不见,哪里懂得这些,偏他老问……”
那时自己约莫着五六岁吧。
“天空什么颜色?”
“晴朗时,是蓝色;阴天,是灰的;多云时,是白的;雨天,好像是黑的吧……”
“现在也是蓝色吗?”
“嗯,晴空万里,一片湛蓝!”
“那就湛蓝吧。”
后来墨哥哥见她穿湛蓝衣衫好看,以后给她买的,也都是这类颜色,自己也习惯了。
离魄闻言顿了顿,道:“他没说错,湛蓝确实很适合你!”
莫问听着他的声音,脑中忽地浮出那天他念药方时的情景。
莫问自小便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待人接物都是淡然处之,尤其是墨哥哥离去后,她更是谨慎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心,不敢有多的奢求,就怕再伤人伤己。
回过神来的莫问微微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也要学那书中的虚荣女子,喜欢别人的夸赞了不成?!
这么一想,面上顿时又恢复如常。
“你能找到他吗?”
“嗯。”
她欣喜道:“真的?”
见她如此欢喜,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渐渐滑过一丝晶亮。
“真的!”
◇◇◇◇
如血残阳终于归于混沌,暮色渐起。
离魄带着莫问往回走。
“明早我就不送你们进城了。”
莫问点头。
“我已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若有什么事,也可以交给他们去办。”说着从腰间取了一个短哨给她。
“你让他们送到泰安镇即可,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离魄抿抿嘴,脸上神色微变。
“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见,我喜欢平淡的生活。”
离魄收回短哨,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
离魄一边替她拂开挡道的树枝,一边问:“我查到消息了,如何告知于你?”
莫问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将手平摊,变戏法似的,掌心蓦地多了两只蜘蛛形状的东西。
离魄盯着她的手心,“这是什么?”
“情人魅。”
“情人魅?”离魄大惊,“传言被咬一口,就立刻毒发身亡的剧毒‘情人魅’?”
莫问以为他害怕中毒,难得地急忙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是我养的。你喂点血给它们,它们不但不会咬你,还会帮我们传信。”
“传信?”
“嗯。”莫问点头,“它们很有灵性的,只要喝过你的血,便会认你为主,与你心意相通。你想找我时,它们之间便能相互感应!”
“谁喂都可以?”
“情人魅只认两人的血。”
离魄划破手指,分别在两只情人魅身上滴了两滴血,两小只吸了血水,依旧一动不动,离魄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略大的那只,忽然一动,手指戳到莫问的掌心。
略大的那只忽然动了,弓着身子飞快爬上离魄的手心,片刻消失不见。
忽然莫问手心原本一动不动的某小只,似有些烦躁不安地扭动着。
“它怎么了?”
“可能不习惯。”
“为何不习惯?”
她竟展颜笑道:“因为另一只,被你的血拐跑了呀。”
拐跑???
离魄没注意到她的笑容,只一门心思地盯着她的手心,喃喃念着:“情人魅,情人魅。情人——魅,情人?它们莫不是一对?”
“对呀。”她脸上的笑未褪去,话音里没有半点嘲笑之意。
离魄凝视着她的笑容,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直至耳根忽地一片燥热。
离魄忙垂下头,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久不见离魄的钩吻刚寻到这边,就瞧见离魄温柔的盯着莫问,那平日淡定孤傲的女子此刻也是笑意盈盈,嫉妒顿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右护法钩吻喜欢左护法离魄,暗夜阁上下谁人不知?原以为他性子冷淡,对情爱迟钝,她想着只要静静待在他身边,他就会慢慢爱上自己。
于是得知他要和“剑圣”嫡传弟子比试,她主动分担阁中事务;他被人打落山崖,生死不明时,她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找到他后,明里暗里又为他挡下多少刀剑……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是啊,他怎么会喜欢她!那莫姑娘,虽然医术精湛能救人命,但到底是一个瞎子,他们马上又要离开去岭北……刚上岸的潮水又慢慢退回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