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枯十雅说谷中有毒将出,四周围观的人已渐退,鬼域作风向来强硬狠辣,无人怀疑这不过是枯十雅为了脱身放的狠话罢了。而廖忧容替丁鸿儒挡了那一针后,拱手远远向孟如风与许远峰行了一礼,道:“两位,这谷中毒雾将出,幽花谷虽欲与大家同心擒人,但也无法以牺牲全谷之人作为砝码,先行告辞。他日任何需要相助之处,尽请告知。”
许远峰点头行了个手势,道:“请。”
孟如风则只给他一个眼神,话也没说一句。廖忧容轻笑着合了扇,摆手与手下众人随之离开。
而此时林外,另一场大战酣烈正浓。化三清武功极高,梅止虽怀绝世,但三十年的功力与六十年的功力之差不是勤于修练就能补上的,好在他尚能以星河图保得一时之安。而醉梦华虽不是许六安的对手,但许六安也杀不了他,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但很快,这僵持就被打破了。
因为从鬼域中退回来的人也到了这儿,梅止察得四周动静,星河图立换成闻道梅花折晓风,凌厉的内功一减,柔功而起,化三清一掌一拂尘,柔刚相对,觅得时机一拂尘向梅止抽去,梅止眼角一抽,赶在拂尘砸在自己脸上前硬退了半丈,躲了过去。
化三清:“战场换招,梅先生真是艺高人胆大。”
梅止身如影动,旋身落下后更是一掌扫向许六安,逼退了他后,方才回话。
“化前辈手下留情,晚辈不胜感激。”
醉梦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打着打着又聊起来了?但许六安未再攻来,他便也站着听了。
“梅止,你可想过这江湖的结果?”
梅止摇头,不曾。
“本尊在江湖几十年,见过无数恶人奸佞,也杀过无数,但有一天却发现,江湖是没有安宁的。”
“前辈所言倒也不错。”
“所以后来,本尊提议玄道门遁世而居,不问江湖。”
梅止点头,遂问:“那重出江湖的契机呢?”
“因为本尊发现了能使江湖安宁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
“为尊之位。羊有领头狼有狼主,人间也有朝廷官制,但这个江湖,却无领导者。观近几十年江湖四斗,无非是许远峰与孟如风还有之前那些领导者能力不足,无法平定狼烟争斗,群龙无首自是散若沙盘,《苦真鬼诀》确是良机,若能取得此书之秘,无论是擘涛天或是本尊,皆可称霸武林,一平四方。”
梅止点头,道:“梅某赞同这个说法,但不赞同前辈的做法。”
“哦?”
“练就《苦真鬼诀》确实可平定江湖,但练就的人不同,平定的方式却会千差万别,平定之后江湖众人的命运也会千差万别。擘涛天若练就,当会屠尽江湖不服之众,那时的江湖就不再是安宁,而是安息了。虽知前辈应不会如此,但梅某却无法看着李姑娘落入魔教手中,也无法为前辈让路。”
化三清听他这言,抚了抚白色的胡须,道:“梅先生担心过妄了。本尊虽选择与魔教合作,乃是觉得魔教虽行事激进,但出发点并无不妥,人分阴阳,江湖自分黑白,他为黑吾为白,待到练成《苦真鬼诀》,他为暗,吾为明,共分江湖。”
梅止笑了笑:“前辈之言自有其理,但梅某有梅某的坚持。且梅某也不认为擘涛天会安分守己,前辈之愿虽是美好,但能够实现的可能性却是渺茫,但人各有志,亦各有持,梅某不欲以自身之愿加诸他人。只是梅某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擘涛天可有将《苦真鬼诀》的谜面给予你?”
化三清蹙了蹙眉,还未答便听许六安插了嘴:“此事与梅先生有何关系?”
梅止笑:“擘涛天如果真是诚心与前辈合作,自当将谜面交出,共享秘密。若非如此,前辈毫无所知便来擒人,岂不是成了他的打手?”
他这么说,倒也不差。化三清虽没什么表情,但也明白今日是难得手了。
“天色已晚,想必鬼域已破,梅先生既知本尊将来此,想必计划已足,多留无用。告辞。”
“前辈请。”
醉梦华见他们走的远了,双剑回鞘,这才松了口气。梅止见他袖上被许六安划的七零八落,笑道:“你这身行头,一会儿遇到了丐帮,直接就当你是同门了。”
“那个许六安身法奇快,我不善对付这种,衣服破了倒无所谓,我又不是柳红漱那家伙。说起来,他们怎么这么快就退了?”
梅止向前面深深的林子里望了望,已能听见浅浅的人言之声,两人随即退入林中,见众人陆陆续续而出,梅止道:“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退出来了?”
“诶,那这些江湖人怎么这么快离开?”
“想必她除了通知我们在此埋伏,等待魔教,另外还通知了玉色伏羲棠。而且鬼域已破,枯十雅不会这么轻易再次束手就擒,真打起来这些人胜算是有,但必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许盟主与孟老虽是功力深厚在江湖中颇有威望,但下面的这些人却也不怎么服他们。”
“自损八百想必损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不过有玉色的人在,想必李姑娘定也平安无事了。”
梅止点了点头,道:“我们上前看看情况吧。”
李清流一扇倏合,以扇当剑,花零剑法飘运而出,见她换以剑招,丁鸿儒亦同运剑势,“铮铮铮”数声而过,两人已连过数十招,却仍是不分胜负,两旁观战之人愈来愈少,孟如风也有些心急了。但无论丁鸿儒或缓或急,或快或猛,李清流皆丛容应对,如此这般下去,怕是不知还要战多久。
“师兄。”
许远峰出声,孟如风已知他之意,不甘的出口道了声:“住手吧。”
场中两人,立时一招分离,各立东西。
而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缓缓随风散入,孟如风察觉,一袖拂去,以内力将那股香气暂退了数丈远,随即冷哼了声,道:“看来你果然怀有奇术,不过几年不见,武功便已这般不凡,《苦真鬼诀》你早晚要交出。至于玉色伏羲棠,与江湖作对,你们也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丁鸿儒不甘如此战况,手中持剑欲再上,却听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远峰叹了口气,道:“丁当家,此回就请先作罢,毒香已近,我们先离开吧。李清流,只待下回再见了。”
李清流笑了笑,折扇一开,轻拂道:“无论哪次,《苦真鬼诀》你们想都不用想。”
“哼。”
三人转眼便没了踪影,李清流一回头,便见鹤逍遥已坐在了那处高石之上,抱着那瓮,笑意盈盈,但在她看来,那笑中夹了几分哀凉。
“走吧。该送她回家了。”
鹤逍遥从石上跃下,将那瓮递给她,轻抚了抚,道:“看你在场上游刃有余,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初的她。”
“她若在,早就怼得这群人哑口无言了。或者看打不过,早早逃了。才不会留在这儿跟他们耗。”
“她向来洒脱。说起来小阿流,你为何与他耗这么久,依你的样子,不像打不过他。”
李清流看了他一眼,微思了思,道:“周镜兰一直心仪与他,自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从未改变。她知道丁鸿儒从未与自己生情,也不喜欢死缠烂打,只是偶尔与他见面或谈事,在山上时,她偶尔提起丁鸿儒,眼里就一片温柔,那时我就好奇丁鸿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下了山,他们又再见,丁鸿儒已与古灵丽有了婚约,她便彻底死了心。却没想到丁鸿儒看中她的才智与手段,主动联络,并谈及曾对她的救命之恩。周镜兰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什么,更别说这么大的恩情,便答应帮了他许多事情,从除叛楚军,剿匪取宝,西凉山取信,白竹教盗印,她甚至还救了丁鸿儒数次,但这些仍不足以摆脱那段救命恩情,反而让丁鸿儒愈加可信她的价值,甚至欺骗周镜兰说自己已经与古灵丽退了婚约,实则不过是一场算计她的戏码罢了。刚才在场上,我只看看这个丁鸿儒究竟有多大能耐,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个最普通的江湖常客,智武平平,他能算计周镜兰,不过是靠得周镜兰对他的信任和感情罢了。”
鹤逍遥拍了拍她的肩,道:“你这么感叹,我也觉得哀伤了起来。”
将那瓮抱在怀里,李清流睨了他一眼,道:“鹤大哥你说句实话,是否也曾对她心动过?”
这话一说,鹤逍遥一愣,道:“你别胡说,她可看着呢。我是敬仰。她在江湖之上的名头,可谓如雷贯耳,所行所为,皆是大道之行,我哪里敢生出这种心思。”
“你是没资格有这种心思。”
暗林之中,两人同步而出,醉梦华讽言出口,人也渐渐从林中现了身影,李清流转头,见是梅止他们两人,便知魔教应已被拦下,心下那口气总算放了下来。
鹤逍遥:“哟,我当时谁,原来是停雪楼的楼主,失敬失敬。”
醉梦华虽未与他打过交道,但因他方才之语,心中略觉不平,转头冷哼了声。梅止见状,有些无奈的道:“抱歉,鹤棠主,他略有些小脾气,还请莫见怪。”
鹤逍遥摆了摆手,道:“无妨。我玉色伏羲棠向来宽仁宏义大气华贵,不会随意与人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