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黑堂龙虎并不会武,卫三娘的本职工作也并非是打打杀杀,那么二狼再不会武便说不过去了。
任参接过板斧后挥了两下,以斧头直指曹芝兰,挑衅道:“再来过?”
曹芝兰并不会说什么战前狠话,向来是个行动派,双腿微张,扎了个结结实实的马步,一手捏拳一手成掌各放身侧,大有尔等齐上吾一人敌之的架势。
戴骞郎以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随意的踢了两脚已经躺在地上一边脸肿成猪头的赵武,又看了看身侧的铁塔汉子,似是有些不满意曹芝兰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站在一起竟是被抢尽了风头,干脆站在了赵武的胸口上,踩得赵武是在昏迷中都连连闷哼,再不动声色地踮了踮脚,有些满意的望向卫三娘。
卫三娘双手抱胸,感受到那邀功似的眼神却故作没有看到,转而望向已经被先前那几番打斗所折服的方文,调笑道:“你可莫要长成芝兰那般模样,女孩子们不喜欢的。”
方文也装作没有听到一般低下头去,好生安抚那位碧绿衣衫的妇人,心中不禁疑惑道:“这两个差不多年岁的女人,怎的差距如此之大呢?”
幸得卫三娘没有能听取人心中言语的能力,不然此时那些藏于身上各个角落的银针便要尽数落在少年身上了。
黄迩汪肆任参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复又点了点头,同时踏步而出。
任参抡动板斧,一个虎扑扑向没有兵器的曹芝兰,他任参便要看看,这铁塔般的巨力汉子莫非还能空手夺了他的斧刃不成?
黄迩汪肆则是一人持剑一人持矛刺向了戴骞郎,想以一寸长一寸强的原则对付那柄奇怪的折扇。
而戴骞郎与曹芝兰身形半转,二人来了个换位,并未从了三人的意愿与他们硬碰硬。
只见曹芝兰一条腿高高抬起又猛地跺下,一脚踩在汪肆手中的长矛矛头处,将整杆长矛踩弯成了一把弓型,再大喝一声,双手大开大合间拍住了剑身,摆出一副空手接白刃的架势。
复又双掌一抖,整把铁剑跟着一抖,黄迩持剑手随之一阵酥麻,但毕竟是修剑多年,忍住那种酥麻之感后将计就计,另一手握住持剑手手腕,反向一震,五品武夫劲力皆出,一把铁剑嗡嗡作响,将那股震力通通还给了铁塔汉子。
汉子不得不松开双手,任由黄迩收回铁剑,脚下却依旧不依不饶,顺着矛身一路踩去,每多踏出一步,那杆长矛便更近地一分,汪肆持矛之手已经快贴着地面了。
黄迩挥剑而至,直攻曹芝兰下盘,逼得汉子连连后退,解了汪肆的围。
不远处的戴骞郎手持折扇与任参的板斧连过数个回合,都像蜻蜓点水点到即止,然而任参却十分恼火,任他滔天巨浪却是无处可扑,板斧落下的瞬间被那只折扇一敲便没了威力,三两次交手后任参也看出了个大概,戴骞郎并非外家武夫,而是使得一身实打实的内家功夫,功法缠绵中带着一丝刚猛,正是他这种力量型外家武夫的克星。
然而每次黄迩汪肆想与任参换个对手却被二狼动用各自手段挡住,怎么都脱不开身,任参只得求援:“老六助我!”
恰在此时另一边的赵乾也传来一声喝:“先把这个五品武夫解决了!帮我脱身!”
原来赵乾与手下山贼们的轮番消耗之下雁行堂的众弟子们已疲惫不已,重伤人数又多了两人,久耗之下杨大彪必然身陷重围孤立无援。就在赵乾沉不住气抓准一个空子想要先杀一个重伤的弟子时,阵型突变,方阵多出了一个豁口,杨大彪在豁口处突然发难,刀势一改先前的沉猛,反而是与刀身大小完全不符合的迅捷。
这一变势打了赵乾一个猝不及防,连连后撤却始终脱不开杨大彪的刀锋,堪堪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这才放声求助,算是彻彻底底断了自己的后路,这单吃成吃不成,寨子都是他人的嫁妆了。
孙椆盯着赵乾那边的目光如鹰,拍了拍徐陆,让他先去帮着任参,略一沉吟,对着叶启道:“我们先去宰了那个大刀汉子,回来再帮兄弟们。”
武功最低的叶启自然没有异议,跟着孙椆绕了一圈,赶往人数最多的一处。
别看孙椆从那棵断树旁爬起时无比狼狈,其实这位壮汉的脑子无比精于算计,一个回合便做出了判断,那铁塔汉子怎么都是五品武夫,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排除掉战斗方式的差异恐怕面板实力还要隐隐盖过自己,而这边的兄弟几个也就黄迩任参能与他有一战之力,想要硬吃无比困难。
更何况还有个拿折扇的白脸儿,只怕是个内家五品武夫,这偏远的地方突然蹦出那么多五品,谁知道那马车里还坐着谁和谁?北边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和赵乾把那五品的大刀汉子解决了,再联手赵乾和他的一干手下把这边都杀个干净,留那么几个活口问个清楚。
心中已想了个明白,提起大枪直直刺向包围着那个矮小精瘦的汉子的其中一位满身是血的年轻人,大喝一声:“受死!”
身在阵中的杨大彪听得这声喝猛一转头,高高跃起,按下那位年轻弟子,抡刀半转,生生砸在枪头处,二人持兵器之手皆是一震,眼中的震撼愈加。
叶启挥动短刀向前杀来,成阵中唯一一个六品武夫,雁行堂的教头之一脱阵迎敌。
这位教头藏在阵中与疲惫受伤的弟子不断的交换着阵眼,本想给予赵乾致命一击却在此时被迫出手,背背大刀却以手中短刀与赵启厮杀,二者几个回合有来有回不相上下,赵启后退几步欲拉扯出那个汉子,只见那人冷哼一声就退回阵中,取代了杨大彪先前的位置。
阵型未破,只是所护之人却变了,弟子们更加吃力的抵御着因来援而气势渐复的山贼们。
而杨大彪则是站在那处豁口双手握刀,身前一剑一枪虎视眈眈,情况无比危急。
同级武夫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已经是难比登天,想要杀敌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
孙椆心知现如今拖不得,另一边的情况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任参徐陆黄迩汪肆皆是以二敌一,却丝毫占不得上风,换言之二敌一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就算那些酒囊饭袋的护卫们已无再战之力,可那边还有会使暗器的两个贱人在马车内鼓捣,以及先前那个看似毫无章法挥剑却击倒数十个山贼的年轻人都还未动手。
心念至此,孙椆面向那个大刀汉子竖劈一枪,赵乾见状也是一剑刺去。
面对两位同级武夫杨大彪面色沉重,举刀皆下这一枪,身形半转堪堪躲过那一剑。
赵乾一剑刺空,大喝一声,随之将剑体横扫,竟是想将杨大彪直接腰斩!
杨大彪瞳孔骤缩,再撤半步,剑尖划过杨大彪的腹部,划烂灰色的布衣,带起一道血花来。
虽然受伤不重,但好歹终于是伤到了先前一直龟缩的杨大彪了!
众弟子见杨大彪受伤,自知也不是二人的对手,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爆发出疲惫身躯里最后的力量,纷纷大吼与身前的山贼厮杀,至少不让他们干扰到教头的大战。
杨大彪清晰地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疼痛,偶一抬头,也不见白衣飘然,心中无比愤怒。
愤怒之下后跳两步,几乎贴着那位取代他先前位置的那个教头,伸手拔出了那个教头一直都没动用过的大刀。
瘦小的汉子一手一刀,两把大刀的形体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此时杨大彪握刀的动作无比熟稔,第二把刀分明就是为他所准备的!
孙椆双眼微眯,持枪指向杨大彪,带有疑惑的口气道:“双刀?大刀杨?”
杨大彪并未答话,他并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人,早年不干教头的时候带着弟弟走南闯北,因曾经当过山贼,所以与暗下的那些势力打交道更为轻松些,这才有了大刀杨的外号。不过干教头有些年份,此时被认出就有些意外了。
孙椆见杨大彪并不接话,便知没有认错,若不是在此时相遇,就算成不了朋友也能当个线人,暗道一声可惜,随即对赵乾道:“赵老哥,你与他过几招,我看准空子下手。”
赵乾苦笑不已,却也没什么办法,看着雁行堂的反扑他的手下又是死伤惨重,就算没有什么情分在里面,以后也许也不是他来号令,但还是于心不忍这些跟随过自己的弟兄就这么一个个的死绝了。
随后赵乾就举着铁剑杀向杨大彪,尽快解决了这生猛不以的汉子好让弟兄们少死一些,这样以后跑路也更加心安理得。
孙椆在一旁观望着,不断地找着杨大彪的破绽,捏着大枪的指节发白,身体紧绷,一求一击必杀。
其实孙椆还未暴露真实的实力,江湖上流传的所谓五品武夫早在数月之前将一手霸枪末式臻至四品,若是使出便是四品武夫都有的受的,更何况是五品的杨大彪?
从五品的赵乾本就不是杨大彪的对手,此时的杨大彪双刀在手,攻势如风,两把大刀挥舞的呼呼作响,带起的风势不断地掀起杨大彪的衣袂与衣摆,整个人看上都膨胀了几分,掩盖了自身的瘦小,赵乾阻挡的十分艰难,不时的被杨大彪刀风波及,就是一道实实在在的血痕。
杨大彪抓住赵乾的一个闪身,左手右劈右手左劈,如同剪刀一般向赵乾剪去。赵乾满头大汗浑身的衣服如同渔网一般挂在身上,无比的凄惨,望着这凌厉两刀挥舞铁剑剑勉强挡住一把,眼神一狠,猛一跺脚,一柄小剑自靴中飞出,以剑柄卡住另一把的刀刃,大声一喝。
孙椆不需那声喝也已经出手,一步踏出,震得泥地中腐朽的树叶皆离地三分,浑身骨骼发出爆响,肌肉若小山般隆起,一枪递出,带动无数腐叶自枪尖而去,枪出如龙!
武夫五品便是登堂入室,四品才半步宗师,这便是初入四品,有小宗师一枪之威的表现!
杨大彪见这无数落叶随枪而来,眼中出现一缕决然。
松开那只被小剑卡住的大刀,双手握住一把刀后半举而落,对着那把威势惊人的大枪猛地砸下!两把武器快要接触的那一瞬间落叶竟是避开了刀刃顺着刀身攀至刀背!
孙椆心中一寒,毫无疑问,这一刀绝对有小宗师的威势!然而双方所有力量倾注于此,再无收回的可能。
嗡——
周遭的人只听见一声巨响,带来长久的耳鸣,竟是震得头脑发昏,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而距离最近也是实力最强的赵乾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的杨大彪与孙椆皆是虎口稀烂,手指颤抖,血液顺着手掌一点点的滴下。
但刀还好端端的握在杨大彪的手中,至于孙椆手中的枪却只剩下半截。
先前那一斧留下的痕迹,此时被杨大彪顺着那道豁口生生斩断了那把材质特殊的大枪!
只见杨大彪怒目圆睁,仰头暴喝了一声:“还不出手!?”
赵乾与孙椆皆是一愣,叫谁出手?
刹那间有一道剑意若流星般瞬至,所过之处腐叶若江河被截断般铺过。
孙椆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还在为自己的宝枪惋惜。
下一刻一道血痕自孙椆头顶出现,无比快速的蔓延至鼻梁、下颌、胸前……人若做瓢的葫芦般断成了两半。
杨大彪嘴唇颤动,似要把刀柄融入自己的血肉般下意识地紧握着,也怔在了原地,抬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树顶,却并没有看到那一身白衣,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疤面青年抱着入鞘长剑打瞌睡般耷拉着眼皮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