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警惕身边的地狱
老白准备回东部四区报名参加夏季赛,拉着行李箱进电梯时,遇上了买虾回来的凌霄。
电梯上升,凌霄看了眼行李箱,“要去四区吗?”
老白疑惑地回头看向凌霄,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帮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凌霄没有拐弯抹角的客套,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帮什么?”
“带个人。”
……
电梯一楼,老白和恶之花总部的工作人员简单告别后,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手机,按照屏幕上的红点出发。
早上天气雨转多云,下午的时候要下暴雨。
走了一条街的路程,在一家拐角处的小餐馆找到了那个红点,上前和他打招呼,“你知道车站怎么走吗?我要去四区,现在迷路了。”
少年有些拘谨,慌乱的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我也迷路了,我要出国,你知道海边怎么走吗?
出国不该是坐飞机么,去海边干嘛?老白取过笔记本,拿着笔写了两行字:你要去美洲的话还是坐飞机比较快,你办签证了没。
不语拿着笔记本看着飞机签证几个词,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出国果然很难,要不先去其他区躲躲,再不行就回九区。
在纸上写了打算和老白一起去四区的内容,两人一拍即合,问了餐馆的服务员去车站的路线后,兜兜转转绕了市中心半圈,坐上了前往四区的动车。
路上不语和老白透露出自身的窘况,成长经历比三毛还要悲惨,成功激起了老白的同情心。
老白抽了两张纸,自己一张,递给不语一张,两人相对而泣,哽咽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嗓子,你这种情况不是没人出现过,只要找对方法,就能正常说话了。”
不语感激地点点头,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行字:谢谢你,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神明会记起我的。
快车呼啸的穿过山洞隧道,车厢里瞬间变暗,像是一下子身处于黑夜之中。
窗外,雨滴哗啦啦地打在树木上,还有房檐、玻璃,敲打着一切可以触及的事物,发出清脆嘈杂的声响。
这是个寂静的夜晚,只有雨滴在动。
安静的阁楼里忽然发出一声虚无的迷茫声:“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夜晚总会放大平日里的苦恼,像人活着的意义这种哲学问题,从有人类这种生物起,就存在了,没有统一的答案。
清冷的声线淡淡的回复:“活着是为了活着。”
被子蠕动了几下,星窝在慕子言的胸口,声音微微颤抖着问:“刚才说话的是谁?”
慕子言拍拍星的背安抚,没有回答,窗外风声急促。
子弹头破开气流,飞速向前冲,车厢穿过隧道,世界一下子又亮堂起来,东部四区是晴天。
也许世上真的有神明,不过它不会眷顾绝大部分生命。
在车厢内部恢复光亮的一刹那,从车厢某处发出巨响,声音的源头大概是在车厢顶部的某处地方,下一秒,整节车厢炸开。
浓浓的黑烟深处窜着一株株株高长的火苗,像在水中蠕动着的水草,在铁片残骸的废墟之上摇晃。
一列快车长约四百米,废墟的长度约五六百米。
不语和老白双双躺倒在山沟底,在紧要关头,不语发动了异能强行破窗而出,拉着老白跳下轨道。
山沟底还有一个人,正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抬头仰望碧蓝色的天空,“我果真是被神明宠幸的人呐!”
感叹完毕后,低下头,把十指插进发间,理了理杂乱满是尘土野草的及肩短发。
环顾四周,发现三十米开外的躺倒在地的两人,走近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长发少女,少年侧歪着头,少女平躺着,素面朝上。
看模样应该不是亲姐弟,年龄上推测,是情侣的几率也很小,从穿着上看,至少在前一段时间里,两者的生活环境天差地别。
“小姐姐可以留下,这个男生嘛~还是送去给神明作为玩物吧。”
侧歪着的脑袋在听完这句话时,突然睁开眼,瞪着被神明宠幸的人,眼睛一动不动,目光像僵尸般死气沉沉。
准备送不语上天的少年僵硬着身体,脚下似是被两桶水泥糊住,吓呆在原地。
“啊!!!~~~~~~~~~~~~~~~~~~~~~~~~~~~~~~~~~~~~~~~~”
山谷间来回游荡着凄厉的惊叫声,老白悠悠转醒,借着余光看到身旁左侧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因受到惊吓,紧闭双眼大喊着。
身高一米六七左右,上衣穿着V领斜襟青白条纹素衣,下身穿着到脚踝处长的浅青色百褶裙,腰间系了一条米色细穗。
是中式古装与日式和服结合的一种风格,也许是COSPLAY某个二次元的角色。
老白从地上坐起,伸手按住不语的胳臂,对其使用治愈异能。
十分钟后,不语咳嗽了一声,人算是缓过来了。
喊叫声随即停止,只留山谷间的回音。
老白一边给不语治愈,一边问回过神来的陌生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哪个学校上学?读几年级?籍贯是什么地方?从哪来到哪去?”
一连串的问题向少年袭去,面对老白查户口似得询问,少年望着老白的面容,旋即笑开。
“名叫鹤兰,仙鹤的鹤,兰草的兰;十五岁,辍学,要去东部三区找朋友,你知道这儿离三区还有多远吗?”
老白伸出空着的手,指了指隧道口,“三区在那个方向,你坐过站了。”
鹤兰转头看向一片黑烟缭绕的山洞,愣了半天,“我怎么过去啊?”
不语恢复的差不多了,以手撑地,努力的坐起身,抬头看着高处的轨道一片狼藉,默默地问道:“你们打电话了么?”
提起电话,老白摸遍了衣服和裤子的口袋,空空如也,“我手机被炸了……”
两人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鹤兰,见他眼神闪躲,便知这个闲人也没想到打电话这茬。
老白和不语两人突然对视,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异口同声道:“我(你)会说话了!”
鹤兰站在两人身后,倒退了几步,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两眼泪汪汪的对视着,还不说话。
那气氛,跟医生对妇产科门口治疗不孕不育的人说,‘恭喜你们,试管成功了。’一样一样的。
如今三人只有一部手机,还是老年机,鹤兰从草丛里将其找出,给他的朋友打了个求救电话。
“嘟~嘟~嘟嘎————————————!”
高处轨道发出紧急刹车声,刺耳的声响在山谷间飘荡。
从四区开往三区的一列快车停在废墟前,一阵风刮过,吹落山间的樱花花瓣,浅粉的、粉白的、心形花瓣轻柔的飞舞在列车上方,随着风向,往黑色的废墟处缓缓降落。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声音,询问鹤兰到哪儿了,鹤兰弯着眼,欣赏着自然与人工、美好与残破这种反差景色,风吹起耳边的短发,淡淡的喜悦道,“很快就到三区了,山上的风光很不错,令我引起共鸣了呢。”
只有不幸者才能感受到不幸,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哪有空在意别人的悲伤,此种情形无关人与自然,不,人类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从未脱离,永远也不能够脱离。
被炸药炸飞的快车零件和上千个人的四肢,零落的铺在轨道周围,碎钢片、人体组织、电池碎皮、电线、花瓣。
铁轨也消失不见踪影,车厢底的炸药比车厢顶部的爆炸时间晚了五秒钟。
实施这起爆炸事件的人,留出了一小段时间让乘客恐慌,恐慌之后,无辜的人们来不及绝望,就丧命于山间。
世间喜欢称呼遇难者为无辜的人,就是这样,大家应该都习惯了,或是没有察觉。
世间总是标榜自己是美好的,善良的,充满爱与和平,所以恶的产生与世间毫无干系,逻辑合理。
但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位反社会人格者,正是因为受到了世间的爱护而心理扭曲。
停下来的那列快车静静的立在高高的轨道上,车厢里的人安静的望着窗外飘舞的樱花,没有躁动不安,大家都默契的等待着救援,真是岁月静好。
从某处飘来大片乌云,遮蔽了阳光,鹤兰拉着老白正努力的往轨道爬,被鹤兰嫌弃的不语,一个人紧跟在老白的身后。
风越吹越大,眼看就要下雨,三人爬上轨道,用力地拍着车厢玻璃,希望乘务员能开下门,让他们进去躲躲雨。
“咯吱——”
门被打开,吹进一阵冷风,一个虚影站在房门口,声音虚幻,“这是我的房间,真干净。”
浅色的窗帘没有拉紧,虚影立在玻璃窗前,伸手一拉,将缝隙填上,慢慢地躺在新床单上。
低声重复了一句,“活着是为了活着。”
阁楼里的某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一抹绿色,渐渐的愈发明亮,生机勃勃。
星搂着慕子言的脖子,尽量淡定下来,“你怕鬼吗?”
“不怕。”慕子言一手抱着星,一手往墙上摸索,“啪!”一声,灯亮了。
房间亮堂起来,慕子言看着星的眼角处有些许水渍,一把将小孩抱起,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水润的双眼,“没事的,鬼也好,灵魂也好,都只是自然现象,它们一点都不恐怖。”
星哽咽了一下,小奶音带着点哭腔,“人背负着罪,鬼带来罚,鬼存在于人间是来惩罚罪孽深重的人的。”
“黑童话里有写这些吗?”
“没有,但是我看见了。”
“你害怕被惩罚?”
“我害怕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罪孽是什么。”
“活着,活着本身,就是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