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她便是那个孽缘?”慧茹看了看萍儿,萍儿软乎乎地的小手仅仅地抓住母亲的衣角,眼中有泪。“萍儿,娘不是说你,娘在跟阿姨说故事。”慧茹亲了亲孩子的头。“不管是什么?这一世,她是我的女儿!”
“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慧茹怜惜地看向萍儿,点了点头。
“代价?”
“怕是我此后也不会有孩子了吧!”慧茹眼神里有些许哀伤“可若我这世退缩,下一世怕仍有缺憾,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会不圆满。”
凌岄叹息着点了点头,递过一张契约,慧茹小心地勾画了一笔。
“下月十五不要出门,家里也不要生火,便可以了。”
“多谢姑娘!”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是因为什么找上你的吗?”
“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这一世,她是我的女儿。”慧茹慈爱地摸了摸萍儿的头。
“这一回你替她避了劫难,人生不短,你能照顾她一世吗?”若是这一回事情成了,慧茹也愿意付出代价,萍儿这一世虽说不上顺遂,但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但是凌岄很是不懂,
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也不懂明知是虐缘,却依旧想要为期避难。
“为人的父母的,从看到孩子那一刻起,她便是此生甜蜜的负担,可以看着她幸福,但是却绝不能看着她受苦,即使以后要我付出更大的代价,我想我也是愿意的。”慧茹一直温柔贤惠的神情逐渐变得决绝。仿佛谁与自己萍儿作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撕下对方一片肉来,“儿女,哪个不是债!”
“你真的不怨?”
“为人父母,不当幽怨”
“仇人,还是亲人?”凌岄看着母女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之下,虽得到解答,但还是不懂。
世人都谈趋利避害,可是到底什么是利,什么是害?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十年寒窗,一朝登顶。那马上的俊俏郎君春风得意,尽收旁人的艳羡,看尽长安城万事风光,却不知道,那娇花一般的人儿也在看着他。
慧茹与萍儿,一个是侯府小姐,一个是尚书女儿,自小便是闺中密友。谁知曲江宴上的那一瞥却让两个人心生芥蒂。
“慧茹姐姐,你本就是侯府小姐,还这样的美貌,天下的俊杰都任凭姐姐挑选。”
“姐姐,求你把他让给我。”
面对萍儿的哀求,慧茹终究心软。那个状元郎也只是远远地望过几眼,谈不上什么情深似海,便决定就此罢了手,免得伤了姐妹情谊。更劝自己爹爹缘分强求不来,不要因为自己面子上的损益而伤害了同僚之情。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奇怪,那状元郎也出身于世家,在中第之前便听说了慧茹的芳名,曲江宴上也看见了慧茹的身姿,一见倾心。
便求着父母向圣上求了这门亲事。
萍儿知晓此事便以为是慧茹两面三刀,从中作梗。
“姐姐,你怎地这样对我,我们姐妹一场,总要当面讲清才好。”
“你这样,让我以后又有何脸面嫁人?”
面对萍儿的质问,慧茹百口莫辩,最终姐妹离心。
因着这番波折,萍儿嫁了个人,很是不如意,终日郁郁。
几年之后,油尽灯枯,临终时特意嘱咐家人请来慧茹。
“姐姐,自小你就强于我,你家室比我好,生的比我好,又嫁得比我好,我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事事不如你,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比你强,即使不能比过你,也不能让你就这样事事顺遂。”
当初在怀孕的时候慧茹便知道这一胎来的不顺意,掐算一番才知道,这原是个前世宿缘,这样的宿缘,要么是报恩,要么是报怨,左右估摸,应是来给自己添堵来了。
“这样的胎儿,在还未成型的时候是可以让她流掉,再超度一番,这一世便不会再来了;更或者,狠一狠心,阻了他轮回的路,便可一劳永逸。”一个不肯轮回的鬼魂给她出了个主意。
“第一个法子固然是好用,但是只是饮鸩止渴,下一世还不知要如何纠缠。第二个法子……”慧茹顿了顿,“不管上一世是怎么样的情形,这一世她到了我的肚子里,便是我的孩子。喝了孟婆汤,我不记得上一世怎么对不起她,她也不记得这一世为何而来,我怎么能狠下这个心,阻了她轮回的路呢?”
“你这样心软,这一世便要受她很多拖累!或者,将她生下便将她送进道观里去,消一消身上的戾气,是死是活你便不要管了。”另一个男鬼也出了个主意“我看你是一世顺遂的运势,这个胎怕是毁了自己的前程专门为你而来,这样的胎因着是不听天道,任意妄为,自己运势也不会好,一生多灾多难,任他自生自灭你也不会受到影响。”
“让我好好想一想。”慧茹摸着依旧平坦的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小腹。
这一想便是十个月。
大女儿看着刚刚生下的小妹妹:“娘,你看,她长得是不是像我?”
丈夫摸着慧茹汗湿的头发:“茹,辛苦你了,这一胎这样艰难,我么以后再也不生了。”
如果说之前的慧茹存着把孩子送入道观的念头,在此刻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便都烟消云散了。
是了,无论她因何而来,今生今世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一个需要依靠自己的母亲才能活着的孩子啊。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转眼萍儿就已经三岁了,这三年之中虽有磕碰,但是也是每个孩子必经的道路,但是这样的平静,却让慧茹担心不已,都说风平浪静之后必有大暴雨,这平静岁月之后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呢?
在萍儿三岁生日的时候,劫难来了。
好好的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烧便是十日,十日里用尽了方法,烧是退了,但是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慧茹很是自责,没能帮助平儿渡过这样的劫难。
若只如此,她也只能这样,但是近日里总觉得眼皮突跳,这样一算,这竟竟有一场大火会烧掉萍儿的容貌。
“被父母宠爱是什么样感觉呢?是不是像楠逸照顾我一样?”凌岄看住神荼,认真地问。
“不一样的,凌岄。”
“那,父母之责,就是如此之不计后果么?”
“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萍儿一样这样幸运。所以,你不必羡慕。”
“我才没有羡慕!我只是……好奇!”凌岄喝了一口酒“你说我生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她会不会也像萍儿一样幸运?”
哗啦啦啦啦,头顶上的瓦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玳瑁僵直着身子从屋瓦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