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怀抱重伤昏迷的小胡月,从空中呼啸坠落,直接落在医馆原先的位置。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医馆全部塌陷,地面一个数十丈深的巨大深坑。
深坑里一片瓦砾,所有家当全成废墟,青烟袅袅。
“樱樱!小骨!”
周群左顾右盼,四周一片看热闹的居民,没有任何应声,
人群中蹒跚走出一老汉,指着西北方道:“胡医生被一个头上长角的妖魔追杀,跑去那边了。”
周群认得这个老者,胡樱给他治过哮喘病,点头道:“多谢老人家。”抱着胡月,纵身向西北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前方云气稀薄,哪有胡樱的踪迹?
根据那老者的描述,追击胡樱的一定是牛魔王,这老牛大败之下,竟然杀了个回马枪,趁他不在,要强行掳走胡樱,这老牛阴险狡诈,当真防不胜防。
周群追不到踪迹,心中更加焦灼,胡樱如果落在牛魔王那头色牛手里,后果会怎样,他都不敢想下去。
追了两三千里,空中已经一片蔚蓝,
红日即将西坠,下方旷野千里,渺无人烟。
周群茫然驻足,在半空停滞,也许是心急赶过了头,胡樱如果在地面逃生,他在高空根本追不到。
也许是胡樱中途改变了方向,他追踪的路线已经与她南辕北辙。
再或者是她落进了牛魔王手里,被掳走了。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胡月,小丫头终于稳定了些,呼吸已经平稳,显露原形的迹象也消失了。
可能是人参果灵气已经起了作用,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追不到胡樱,白骨精也不见了,萧月红更是生死未卜,小白龙重伤坠落深潭,生死不知。
周群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孤家寡人。
仿佛感觉全家一起遇难,只剩他一个人,
也许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与这群妖孽一起生活的这段时光里,他潜意识中把她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只是以前从没有想过而已。
当她们一个个突然离他而去,周群才感觉到内心的焦虑和伤痛。
现在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个奄奄一息的小狐妖,
天色已晚,周群从空中缓缓降落在一座丘陵之上,
盘膝坐在一块巨岩上,周群的意识沉入识海,“东皇陛下,请帮个忙……”
识海中传来东皇懒洋洋的声音,“这是你的事,不是朕的事儿,你要搞明白,我只传你道统,不帮你做任何事,能不能成功,那是你的造化,以后这种事别来问我。”
“喂!你有没有同情心?那都是你子民的后裔!她们一个个生死未卜,你却漠不关心?那你为什么还要我来拯救她们?”
“周群,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拯救最后的妖族,不是朕交给你的任务,而是你的宿命,
成,你便顶天立地,
败,你将尸骨无存!”
东皇的语气带着一股冷漠,“妖族要生存,不只是靠拯救,而是每一个妖,都要有求生的勇气,去主动完成自我救赎,
拯救者的责任,是引导她们走上这条正途。”
周群默默听着,良久无语。
识海中传来东皇最后一句,“朕可以告诉你,她们都还活着,你还有机会,好好把握……”
山风呼啸,周群的长衫猎猎飞舞,怀中的胡月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逐渐看清周群的面容,微弱的声音说道:“小乌鸦,我,我好冷……”
周群两指一翻,夹住一根金羽,随手一晃,金羽变化成一件裘皮大衣,裹紧胡月,长身而起,喃喃道:“我要将她们,一个个都找回来。”
一纵升空,原路返回。
追不到胡樱的踪迹,只有回去从塌陷的医馆查起,
白骨精去了哪里?她和胡樱有没有救回萧月红。
小白龙掉入城郊深水寒潭,生死如何?
往返数千里,周群回到天水城已是深夜,
他感觉自己这飞行速度很渣,东皇教给他的御风飞行之术,还没入门。
周群终于感觉到,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
东皇的冷漠,告诉周群一个道理,
这世界,没人可以依靠,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这是一条孤狼成长的道路。
夜幕下的天水城里,别处漆黑一片,唯独一个地方灯火通明,
周群在空中远远看见,正是医馆坐落的位置。
飞抵上空,伏身下望,周群心中瞬间愤然,
下方灯笼火把密如繁星,一个个居民围在积善堂医馆塌陷的深坑周群,不下数千人,
一队青壮年汉子,挑着箩筐,担着沉甸甸一筐筐泥土,倒进陷落的大坑里。
那些高举灯笼火把的大多是老弱妇幼,
深坑之中,数十个汉子在大冬天赤膊夯实倒下的土层,依然挥汗如雨。
众志成城,巨大的深坑肉眼可见的上升,
上空的周群,看着这么多人填实这个巨坑,显然是自发而来,
医馆一向免费义诊,如今胡樱出事生死未卜,他们就落井下石,把这地方给埋了?
周群悄然从空中降落在挑着灯笼的一名老者身后,低声问道:“老人家,这是要干什么?”
老者头也不回,“这里原先是一家医馆,医馆的胡大夫为城中百姓赠医施药,分文不取,是个大善人啊,如今她被妖魔所害,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医馆成了这样,大家看着心里难受,要连夜夯实这陷坑,在这里建一座生祠,纪念这位好心的胡大夫。”
周群讶然道:“老人家,如果那位胡大夫是妖呢?你们也给她建生祠吗?”
老人道:“咱小老百姓哪有想那么多?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呗?不管她是人也好,是妖也罢,她救过我们的危难,大家就念她一辈子的好。”
周群闻听此言,心中一震,
他原本觉得,胡樱开医馆不收费,耗费钱财做的是无意之事,
一只妖再怎么行善积德,普通人都会只知妖的可怕,却记不得你的好。
但事实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
这些普通老百姓没有太多的复杂想法,
没有正邪观念,
他们只知道,
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
就这么简单。
老者突然回头,不悦问道:“年轻人,你怎么污蔑胡大夫是妖呢?”
他看着这个身穿裘袍裹着一个小女孩的年轻汉子,轻轻将蒙在头上的头罩摘下,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微微一笑。
“咦?我认识你!”老者惊奇的指着周群道:“你就是整天躺在医馆窗下晒太阳的那个人!”
周群点点头,看来自己在群众眼里,是个懒汉形象。
“你说胡大夫是妖?这不可能吧?”老者疑惑道。
周群道:“胡大夫是狐妖,我可以证明。”
“狐妖?”老者一脸茫然,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周群是积善堂医馆的东家,很多人都认识,他的话不可能是假的。
旁边的人已经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一起看着两人。
其中一个小孩突然叫道,“你错了,胡大夫那么好看那么善良,一定是狐仙娘娘下凡!”
狐仙下凡?
周群愕然,这孩子的脑回路不一般,
可惜胡樱不是仙,
是妖,
你们很难接受是吧?
老者突然大手一挥,“都别乱猜了,胡大夫是仙也好,是妖也罢,她是个好人,咱们就不能忘了她,咱们建的这个生祠就叫‘狐仙祠’,你们说好不好?”
“好,我赞成!”那小孩第一个举手叫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都觉得叫狐仙祠好。
众人吵嚷一阵,让老者赶紧跟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一下,把定名‘狐仙祠’事儿确定下来,
那小孩又叫道,“喂,郑爷爷,你说胡大夫还回来吗?”
姓郑的老者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只要咱们记着她,胡大夫一定会回来的,她会永远保佑咱们。”
“真的?”孩子露出欣喜之意。
郑老汉忽然想到,刚才那位是胡大夫的东家啊,他一定知道胡大夫的情况,转头去找周群……
面前人群中,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
城郊深水寒潭,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守在岸边,惊颤着东张西望,
潭水微波荡漾,小青已经下水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上来。
阿紫认为,三太子熬烈恐怕凶多吉少,小青已经殉情自尽了,自己苦苦守在这里,是非常蠢的。
小姐也不知被牛魔王追到没有,小青不管小姐死活,先来救三太子熬烈,实属大逆不道,枉费小姐平时待她那么好。
这丫头自己自私,也连累她阿紫跟着受罪,
这时候万一来个神仙妖怪什么的,阿紫就死定了。
阿紫正在乱想,忽然眼前一花,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顿时吓得一声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