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汴京的街道，小贩的叫喊声，孩童的嬉笑，男男女女的川流不息，一片繁华。
陈文煜有点恍惚地走在街上，心里想着什么。
“喂，文煜，你果然在这里！”一只手拍在他肩上，然后是一个熟悉的欣喜声音，“刚才去你家找你，嫂子说你还没回来，估计在路上，让我来这边找你，果然……”
“荣天，你怎么在这里？”陈文煜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个不高不矮，年龄和其相仿的普通青年，正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叶荣天，“年底了，你应该很忙吧？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走走走，咱们哥俩去喝两杯。”
陈文煜搂着叶荣天的脖子，刚才乱七八糟的思绪已经抛诸脑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考取功名，最后一起名落孙山，前半生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了，甚至到现在，两人所在的行业也都是一样的。
不过个人的际遇毕竟有所不同，两人的志向和处事风格也大相径庭。陈文煜比较偏稳重，成家之后卖了老家的田地，只留下一幢老房子，逢年过节偶尔可以回去住住，得到的钱财就在汴京买了一套院子，这套院子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以致如今的日常生活都很受影响，最后进了一个小钱庄，每日混日子，高不成低不就。
叶荣天则是不同，落榜后并不气馁，继续发奋读书，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天赋的原因，并没有什么成果。自己这个发小的拼劲和天赋陈文煜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他比叶荣天自己更加明白他读书的天赋，以他目前的水平，加上身后没有家族支持的情况，基本可以宣布告别仕途了。
果然，在历经三年的苦读后，还是落榜的结局，再加上家里实在无法支持他继续学业，父母两人为了他能读书，最后积劳而死。一系列的人生大事让叶荣天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只能放弃，寻找生计。
然而，生计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叶荣天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堂堂读书人，哪里愿意低头做那些苦哈哈干的活，但他又没有关系，那些看上去“白领”一般的活计都被各种各样关系的人把控着，哪里会轮得到他。
最后，陈文煜邀请叶荣天加入他所在的钱庄，叶荣天想了很久，最终勉强加入。这个时代，士人的地位是非常高的，钱庄的大掌柜得到这么一个人才，加上手里还有陈文煜，可谓是春风得意，准备大力栽培两人。
但好景不长，小钱庄毕竟是小钱庄，以叶荣天的眼光和野心，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种小地方呆一辈子。两年后，在他完全熟悉了钱庄的业务，就卖了老家所有的地契房契，所得的钱财用于贿赂郡主府设立的【皇家钱庄】中的管事，成功进入【皇家钱庄】。
叶荣天毫不留情的突然不告而别对小钱庄大掌柜的打击非常大，以致看陈文煜的目光都开始变得不同起来，每月的月钱是一降再降，核心圈子也慢慢把陈文煜排解出来。
而陈文煜也是有苦难言，一边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同窗，一边是花大价钱栽培自己的大掌柜，自己夹在中间怎么做都不对，只能苦苦受着，想着用心办事，迟早会让大掌柜的态度有所改观。
自从叶荣天加入【皇家钱庄】后，两人的接触就慢慢变少了，陈文煜记不清是多久以前见过叶荣天，今天其突然找上门，也是让陈文煜又惊又喜。
“喝酒的事再说，我们先回家，我有事和你商量……”叶荣天长相普通，但身上文人的傲骨却是比陈文煜还更深一筹，小眼睛眨了眨，朝陈文煜神秘得一笑。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回去说，回去说……”
……
陈文煜家中，叶荣天和其妻子孩子稍微寒暄了一阵，就迫不及待拉着陈文煜进入书房，然后关上房门，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啥事这么神秘了吧。”陈文煜笑了笑，给叶荣天倒上一杯添了点茶末的热茶。
此时的叶荣天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急迫，用嘴唇碰了碰茶杯后就放了下来，打量起周围：“文煜，看来最近你不是很好过啊，大掌柜不是要重点培养你嘛，怎么你现在还是这样？莫非那老家伙说一套做一套，在骗你？”
周围是些陈旧的家具，书架上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上买的旧书，虽然书房很干净整洁，但也能看出主人没有余钱来装饰。
“呵，没有的事，大掌柜对我很好……最近钱庄事多，而且北面南面还在打仗，不太景气啊，所以月钱也就比往常减少了一点……”陈文煜意味深长得看了叶荣天一眼，然后笑着转开话题，“倒是你小子混得不错。这料子，还有这玉佩，要好几两银子吧……”
“嘿嘿，都是小钱，不值一提。”叶荣天摆了摆手，然后脸色慢慢慎重起来，看来是要开始说正事了，陈文煜见此，也收起心神。自己这个发小自己最了解，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不会如此做法。
“文煜可是听说过【大通钱庄】？”叶荣天的目光中蕴含着一些莫名的东西。
“这段时间年底忙，知道的不多，今天才听一个说书先生在胡说八道。”听到【大通钱庄】四个字，陈文煜皱了皱眉，然后把傍晚的事说了一番，也把自己一开始心中的质疑提了出来。
“……世上哪有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还一砸就砸到无数人，我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陈文煜说完就喝了一口热茶，摇了摇头，看来直到现在，他都不太相信。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陈文煜抬起头，略带诧异的看向眉头紧锁的叶荣天：“莫非荣天觉得此事是真的？”
面对陈文煜的疑问，叶荣天点了点头：“虽然事情有少许出入，但我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皇家钱庄】已经和【大通钱庄】有所接触，我这边有认识的人刚好在处理这件事，所以我对此事有所了解。”
“怎么可能？无论是它推出的【储蓄】给利息（古代存钱者反而要给钱庄利息，用于保护钱财安全，现在很多机构对大客户也是有这种模式），还是【养老金】，【保险金】，都是亏本的行当，这是可以明着算出来的，要是里面没有猫腻……”
还没等陈文煜说完，叶荣天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荣天，很多事情你不明白，这事是真的，至于原因，我这个层次还不是太清楚，你问我也没用，我只能告诉你，【大通钱庄】的出现在十几天前就确定了，所有关系都已打通。”
斟酌了下语言，叶荣天再次开口：“甚至你刚才所说的【招人】，每人二两月钱，招入后会有人员指导，不合格的会淘汰……这些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他这么一搞，不是所有钱庄都得死？”陈文煜安耐下有点浮躁的心，长长吐出一口气，问出一个事关两人今后命运的事。
“准确来说，是你们这些小钱庄会死，而【皇家钱庄】这些大钱庄反而会活得更好……”叶荣天眼睛微微一眯，精光一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