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林仁肇见到林仁翰之后,便朝他狂奔过去,把林仁旋晾在身后了。
对此,林仁旋早已见怪不怪了。“长兄如父”这个词更能在林仁肇的身上表现出来,毕竟林老将军过世的时候,林仁肇才五、六岁的样子,而林仁翰又年长林仁肇将近二十岁,因此,长期以来,对于林仁肇而言,林仁翰扮演的角色更像是父亲,而不是兄长。
“我为你们备了马,你们送我到城外去吧!”林仁翰见到他们俩,也不觉得奇怪,兴许心里早就认定,他们今早一定会来送自己。
林仁肇听了,反倒觉得奇怪,于是在心里瞎嘀咕,大哥为何要我们送他到城外呢,莫非大哥有什么秘密的话不便在这里说?林仁肇没有不乐意,也就不多问了。
林仁旋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疑惑大哥怎么没有问起二哥来,但若是联想大哥让他们一起到城外去,倒是猜着了十有七八。于是,什么也不说了,上了马,随大哥一起,领着行军队伍,出了城。
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还跟着千百名士兵,林仁肇顿时飘了,一边回头眺望,一边问道:“大哥,我要是可以像你这样带兵行军就好了,对了大哥,这次你带了多少兵马随行呀?”
“我这次奔赴建州,不是出征打战,只是赴任刺史一职,带多少兵马无所谓。”林仁翰回答道。
林仁肇急了,说道:“大哥,你爽快一点,给弟一个数。”
“行,一千五!”
“啥?只有一千五呀!我还以为至少有两三千呢!官家也太抠门了吧,不打战了,也就不给你兵了?”林仁肇口无遮拦。
“不准胡言!”林仁翰严厉教导道:“此次赴任建州刺史,仅带兵一千五,这并非官家的意思,而是我自己决定的。之所以这样,因为禁军将士的家属都在福州,我不想他们和我一样,都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人。”
林仁肇听了,默默地点头,心里似有不服,却不敢多言。林仁旋看在眼里,又听了林仁翰的解释,心里也同样多有疑虑。
毕竟,官家确实对林仁翰有顾虑,这一点恐怕毫无疑问,如果官家真的没有说什么,恐怕只是面对功臣而觉得难以开口,林仁翰忠心一片,肯定不想让官家为难,何况,林仁翰把大军留下,更能够证明自己,并没有贪权之心。
再回头望去,只见随军队伍当中,几乎都是小青年的模样,于是禁不住问道:“既如此,想必每位将士都有家人,不知大哥这次是如何挑选随行队伍的呢?”
“已经成家了的,在家中是独子的,都一律留在了福州,所以,此次前往建州的将士,我只带了未成家的、有兄弟的小青年,因为,就算都是家人,其实也各有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在于责任。”林仁翰顿了顿,似在哽咽,转而继续说道:
“就像老太太、你们兄弟两个,还有就是你们的大嫂,以及孩子们,我对于老太太的责任,可以由你们兄弟几个弥补,对于你们兄弟两个的责任,可以由你们的二哥弥补,可是对于你们的大嫂以及孩子们,没有人可以替代,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大嫂和孩子们是怎么说的?”
“她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一切听从老太太的。”
“大哥可曾想过,将来让大嫂和孩子们一起去建州。”
“老太太恐怕是不会让她们离开吧,老太太舍不得孩子们,何况你大嫂还要照顾老太太,还是让她们留下吧。”
“这样也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官家就把大哥林仁翰调回来了。”
林仁翰笑了笑,显然并不奢求。
林仁肇伺机说道:“大哥不必担心嫂子,我来替大哥照顾大嫂,还有孩子们,我会教他们耍枪弄棍的。”
林仁旋心想,这话也只有林仁肇才能说。林仁翰笑道:“你还小,不懂我的意思,将来你会懂的。”
兄弟三人一路向西,往城外的侯官方向走去。
林仁旋想到,大哥林仁翰这一走,六军诸卫统帅一职空缺,禁军系统必然是要进行一次大整顿了。闽主把林仁翰调去建州,又把目前镇守建州的陈诲调回福州,想来陈诲上位的可能性极大,毕竟陈诲是闽主一直带在身边的牙将,闽主会觉得更加可靠,更值得信任。而林仁翰到了建州那边,身边还有一个王建封的南唐降将,此人心思如何,仍然值得考验,林仁翰此前多次与他打过交道,想来还是可以应付的。
兄弟三人领着一千五百的行军队伍,从威武军门一路来到城西,这会儿终于出了城。经过城外的侯官亭时,林仁肇还在奇怪究竟还要送大哥到何处时,遥见侯官亭下坐着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林仁肇不禁问道:
“你们看,那是二哥,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呀,每次我带兵出城,他都会到这儿来送我。”林仁翰说道。
林仁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哥早已知晓,二哥会在城外的侯官亭为他送行。
林仁翰命行军队伍原地歇息,兄弟仨下了马,走进了侯官亭。林仁肇愕然发现,二哥林仁智不仅早就在此等候,还带来了一壶美酒。
“母亲不让我们在家饮酒为你饯行,不代表我们不能饮酒,不饿能为你饯行。”
一壶美酒,四个酒杯,林仁肇不禁发觉,自己似乎被二哥林仁智给掌控了。兄弟四人喝下饯行酒,一切尽在不言中。当一壶的美酒连一滴都不剩的时候,林仁翰知道,喝了饯行酒,自己该正式告别启程了。
林仁翰告别了兄弟三人,上了马,率军启程了。留在侯官亭的兄弟三人,目送着行军队伍继续往西、往北,朝建州城出发,距离福州城越来越近。此时,林仁肇才发现,就在行军队伍的后面,还跟着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老老少少成群结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们也是来送行的吗?一千五百名将士,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家属?”林仁肇问道。
林仁智似乎早已知晓答案,不假思索地说道:“她们并不是行军队伍的家属,而是建州的流民,她们可以回家了。”
“是啊,她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林仁旋补充重复道,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非常复杂。
望着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兄弟三人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