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有什么目的?”李存孝问道,
“我的身份可是个秘密,知道我身份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你还想知道吗?”盖寓慢慢地凑近李存孝身旁说道,
“冯宝华!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沙灵的内鬼!”李存孝听到失踪这两个字,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个失踪的榜文探员冯宝华,
“呵,现在才知道未必有些晚了吧,我本以来会暴露的,没想到我高估了你注意细节的能力,你既然没有发现那个明显的暗示。”
李存孝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那件案件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在案发现场的所有线索,忽然他灵光一现,说道:“那块玉!是那块玉!冯宝华临时前手里紧紧地握住他戴在胸口上的玉佩,拽都拽不下来,当然我就觉得奇怪,凶手又没有想抢他那块廉价玉佩的迹象,他为什么死死护住那块玉,原来他是想告诉我们,杀他的人,是玉,是裹盖在衣物下面的玉,就是你,盖寓!”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你还是有些聪明的,只不过这份聪明太迟了,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死,投进这湖潭之中跟那绿蝾螈作个伴。哦,对了,既然你们都是将死之人,那我就发发善心?就让你们都死个明白,也知道是什么人结果了尔等的性命。”盖寓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我是温家人,本名叫温世亥。”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原来你是臭名昭著的温家后人,难怪如此阴险下流!”七爷挖苦说道,
“你说什么!臭名昭著?”温世亥显然有些发火。
“可不是嘛,当年你们温家在安史叛乱中,做了那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事,被江家揭穿阻止之后,受尽天下人唾骂驱逐,狼狈的举族迁往漠北,不踏中原、苟存于世,不是吗?”七爷说起这段往事,颇有几分讥讽嘲蔑的味道。
“一派胡言!要不是他江家靠着一些破旧法器,怎么可能能胜我温家先祖,江家人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一个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这灭族之仇,定要江家血债血还!”温世亥越说言语越激烈,看来在李克用身边这十几年,确实是憋坏了他,一个爆脾气的人硬生生的潜伏、伪装成了一个性格温和之人,得是有多可怕的心理和自律才能做到。
温世亥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抽出短刀朝上官宗海走去,
“你的山海诀对我温家威胁太大,绝不能留你在世上!”温世亥移形换影,一眨眼的功夫就砍杀到了跟前,陈十三向前半跪,用双手夹住了刀背,用尽全力抵住温世亥的短刀,
“我倒是忘了,原来你也习得山海诀,而且还练到了百炼之界,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温世亥大喝一声,调动体内的真气,将刀砍进了陈十三的右肩。陈十三忍痛抵抗,以他山海百炼的功力都抵不住温世亥一招,可想而知温世亥的武功有多么深不可测。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山海之势,游络从心。”上官宗海在旁提点念道。陈十三微闭双眼,领悟再三,一股白气游贯全身,陈十三气聚一处,经由曲池、虎口一掌推出,将那温世亥的短刀震断,温世亥也踉跄地退了几步。
“你,怎么练到了千锤之界?”温世亥不敢相信,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山海诀的修炼,可还没等他细想,陈十三疾风般的攻势袭来,一拳一掌都比之前强劲了不止一个档次。温世亥连连躲闪,此时徐天官和李存孝也起身加入打斗,毕竟他俩的武功修为,也在一流高手的行列内。
“你们?找死!”温世亥呲道,刚想对李存孝下死招,陈十三又粘过来,双拳仿似带了火星一般滚烫炽烈,这就是山海诀千锤之界内力的体现,这个时候山海诀已经将人体的潜能全部聚集于一处,不断吸取周围事物的能量,当然,也包括人的能量,所以盖寓不觉地感到身体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温世亥发觉自己若是继续这样被陈十三耗下去,肯定对他越来越不利,既然淳风遗策已经到手,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勉强的杀了他们用处不大,还不如早点赶回漠北跟族人团聚。温世亥一想到此,便用了分隐术遁走不见了,徐天官跟李存孝筋疲力尽地摊在地上,相视轻松一笑。而陈十三见温世亥逃走无影,便盘坐下来帮上官宗海运气疗伤。“十三,别白费力气了,义父内脏俱损,活不久了…”上官宗海剧烈的咳嗽,又引起一阵淤血压喉。
“不会的义父,您撑住,我帮您修复元气,然后带您去找云瑶、带您回孤城山…”
陈十三用尽体内蕴藏的内力为上官宗海修补损伤的内脏,两个人的处境都相当凶险,所幸当下崖底湖潭尽是重伤之身,暂时没有直接的威胁。湖潭的一众人等全都休整疗养,整个崖底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连水山庄之中仍然生气勃勃、欢声笑语不断。只是江怀玉时而心中焦虑不安,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相信自己的预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错过。他走进江家祠堂,朝着江家列祖列宗虔诚地叩拜三首,然后燃起五支香火,供奉先祖。他用手摸了摸架放在供桌上的江家锏,三十多年前他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唤醒了沉寂百年的江家至宝江家锏,然后背上这把锏行走江湖,从未遇到过对手,直到遇到了那个瘦弱的温家人。他听父辈提及过温家与江家的世仇,只是他没想到,虽然温家被江家先祖禁封在塞北之地,可他还是遇到了温家人。那个瘦弱的温家人武功高不可测,用他江怀玉自己的话说:“其人功法造诣皆系高于吾江家,但所习之术来源于暗黑邪法、必将为祸人间,故效仿江家祖辈借法器之能,将其人封印于塞关龙虎山、施以禁法,永不得出。”他忽然想起宦官田贵临死前的警告,说温家人回来了,难道说是他冲破了龙虎山的禁印又出来作恶?还是塞北的温家后人胆敢越过禁封线,来到中原伺机而动?他不好判断是哪一种情况,但他明显地感到,温家人快出现了。
“宗主,宗主…”江一德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江怀玉的思绪,
“不好了宗主,上官老爷出事了,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现安排在客房歇息…”
“怎么回事?去看看!”江怀玉火急火燎地赶到客房,看到旁边的陈十三也满身狼狈加疲惫不堪。江怀玉扶起跪在床边啼哭的上官云瑶。
上官云瑶对他说道:“夫君,请救救我父亲。”
江怀玉搭着她说道:“你放心,岳父他会没事的。”
然后江怀玉坐在床侧把脉望切。江怀玉感受到上官宗海体内元气涣散、内脏破损已不可逆,加之后背上那一刀令他失血过多,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在,完全是靠着他体内山海诀的至高内力在运转体征,这样的身体状况神仙来也救不回来了。
“江一德…”
“宗主有何吩咐?”
“取神仙草来。”江一德愣了一下,然后躬身出去取药。上官云瑶一听神仙草,立马就痛哭起来,她明白拿神仙草就意味着救不活了,只是用神仙草的神奇功效延续一些时日而已。“怀玉,你再想想办法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上官云瑶哭得嘶哑,
江怀玉心里如刀剜剑绞一般难受。“云瑶,你冷静一点,父亲命象衰竭,回天乏术了…”
不一会儿江一德端着一满碗药汤进来,江怀玉小心翼翼地将药喂进上官宗海体内,然后吩咐旁人暂且退下,只留下云瑶、陈十三和他三人守着。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上官宗海铁青冰寒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点血色,然后咳嗽了一阵,缓缓睁开眼睛对着云瑶说道:“是云瑶啊,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父亲你感觉好写了吗?这是连水山庄,很安全的,你安心养伤…”上官云瑶控制不住自己眼眶的泪水,频繁地抹擦眼睛。
“傻孩子,你哭什么呀,为父纵横江湖、名满天下一辈子,也知足了,只是…”上官宗海咳了咳,“只是活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真的有些累了、倦了,本想完成这一次合约就归隐江湖的,看起来老天爷是不给我这机会了…”
上官宗海慈祥的看着上官云瑶,继续说道:“我们父女俩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什么也不说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父亲。”
“父亲,父亲…是我不懂事,是我做了很多错事,是我对不起你啊…”上官宗海拍了拍云瑶的肩膀,宠溺地看着她。
“怀玉,云瑶就托付给你了,这是我第二次跟你说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上官宗海对着江怀玉说道,
“怀玉明白,云瑶是我的夫人,我一定会护她周全。”
“还有,你们江家的事,温家人已经渗透进中原了,你们江家早作应对才是…”
“多谢父亲相告,怀玉会尽快安排。”
咳咳…”上官宗海缓了一口气,对着江怀玉和上官云瑶说道:“我即刻就要启程回孤城山,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父亲,您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还是留在凤翔安心养伤吧…”上官云瑶知道,当然不是养伤就能解决的问题,只是上官云瑶想陪她父亲走完最后这段路。
“孤城山才是我的家,老辈常说落叶归根,我这把老骨头啊还是想再看看孤城山的夕阳和落叶,你们就别再留我了…”上官宗海掀起被子就准备起身下地。
“十三,我们走。”
陈十三连忙过来扶好,上官宗海继续说道:“我想再看看孩子们。”上官云瑶泪眼婆娑的看了看江怀玉,江怀玉点了点头。
上官云瑶带着五个孩子走到庄外,陈十三已经在装备马车准备赶路。寒风忽起,吹得上官宗海黑绒毛大衣飘扬不止,映着他那白杂的长发,显得十分苍老憔悴。
“孩子们,还认得出来是谁吗?”上官宗海走路颤颤巍巍的,逐一地摸了摸那五个孩童的脸颊,此刻他仅仅是一个慈祥的外祖父,不是江湖的风云霸主,也不是权谋天下的乱世枭雄。只是看着他的外孙外孙女们,享受着这一刻的天伦之乐。
“我记得您,您是外祖父。”小江川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也记得,外祖父…”江峰紧跟着说道,
“我们也记得…外祖父,外祖父…”五个小孩童吵闹了起来,上官宗海脸上浮现爽朗的笑容,他弯腰捏着小江川的脸说道:“小江川,你要记得哦,多陪陪你母亲,不要惹她生气,每天要开开心心的,不要走得太远,记得回家…”上官宗海说起‘回家’两个字,忽然泪如泉涌,他转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对江怀玉说道:“如果你江家一定要选一个传人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放过其他四个孩子,不要习武、不要学道,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能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两句话说到了江怀玉的心坎里,这也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选择,他知道,做江家的宗主意味着什么,江平、江峰、江妍、江媛和江川,谁会是那个不幸的人选?谁又能逃脱不习武、不学道的命运呢?
见江怀玉郑重地点头应允,上官宗海这才转身上了马车,他没有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就能看到上官云瑶绝望无助的脸,他会心软的留下来,但是他不能留在这里,因为这里不是他最后的归宿。
陈十三上车驾起马车,神情冰凉地朝着江怀玉弯了一下头,然后眼神悲痛望着上官云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能读懂对方的眼神表达了什么意思。陈十三呼声策马,一辆青辕锦帐马车孤零零地划过秋风落日,逐渐消失在生离死别的凄茫眼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