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里吧，请。”苏舞停在咖啡店门口。
李橙走过去，替她将门拉开，这是来到R国后自动学会的绅士礼仪，约定俗成的习惯。
“苏小姐在华国留学？”他忽然问道，两人站的极近，对方脸上带着R国女孩子特有的妩媚，让他放弃了对方是同胞的想法。
一丝淡淡的体香进入鼻腔，那是香粉遮掩下异性最天然的味道，李橙有灵鼠加持才能闻到。
苏舞露出微笑，半点没有自己私密味道泄露的自觉。
“李君是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她暧昧的说道。
苏舞将黑色女士小西装敞开，白色的衬衫下是鼓鼓的胸脯，李橙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两杯拿铁，谢谢。”
她对服务生说完，转头看向李橙，“这次让我请吧，就当表达对李先生的敬佩。”
“你指什么？”
“李先生实际上是明白的吧。”她收敛笑容，从容不迫的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着标题念道：
“以实验室内部人员身份干扰破坏实验进程，恶意举报，污蔑学术界知名人士声誉，并通过某种手段恐吓实验室同事……”
苏舞抬眼看着表情变得凝重的李橙，摇摇头。
“您犯了大错，森下大辅教授那边已经选择报警，这是我们企业从警方内部拿到的资料，目前他们还有些细节方面的证据正在调查，我想一旦他们掌握就会立刻对你发起行动。”她指指窗外，煞有介事道：
“之所以不在你的地方谈，因为那里很可能已经被监控了，在这里公共场合，对警方的刺激会小一些，我的人也足以保护我们。”
李橙如果没有灵鼠作为手段，恐怕真的会相信这个女人，刚刚连他都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冷静下来，他只能在内心感叹一句。
你演的真棒!
绷住表情，看起来就像受到惊吓一时无法思考一样。
苏舞露出惋惜的表情，缓和道：
“当然，我知道您一定在教授的实验室受到了某些不公正的待遇，但那不是你选择这条道路的借口，我的同情也无法掩盖企业利益受到损失的事实，只是当下，如果爆出这样的恶性丑闻，你固然要进监狱，但对于我们企业开发药物的进程也是有影响的。”
“基于这一点，我对震怒的社长大人提出，想先跟你谈一下，尽可能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她停顿了一下，看李橙依旧没有动作，不禁眉头微皱，这有些偏离她的剧本，为了增加自己说辞的真实性，她索性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李橙扫了一眼，是复印件，抬头，页眉页脚的标注，以及字里行间关于自己的调查信息，以他的水准还真分不清这是不是R国警方内部的卷宗。
“你不要以为自己留学生的身份能帮到你什么，我实话告诉你，这不仅仅是诬陷的罪名，而且涉及破坏我们企业与实验室的研发委托协议，其金额绝对是你想不到的，你们华国大使馆在涉及这样高数额的经济犯罪案件中，不可能保的住你。”
面对女人的威胁，李橙脑袋里想的却是其他东西。
整件事已经在他面前揭开了面纱，只有少数疑点。
“你们有什么条件，想要我怎么做？”他问道。
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从苏舞脸上闪过，如果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内心紧张，惶惶不安的家伙，绝对发现不了。
她并没有急着说条件，而是用青葱手指挽起几根调皮的发丝，将它们归顺到耳后，一片白皙的脖颈连同小巧可爱的耳朵暴露在李橙视野中。
服务员送上了咖啡，香气在两人间弥散开来。
轻轻用勺子调匀，看着咖啡上漂浮的图案散开成团，她说道：“李先生是聪明人，来留学的目的也不是犯罪，而是学习，森下大辅教授人脾气不太好，但手上确实有真才实学，你跟着他在实验室这么久一定不会没有收获，而在下定决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时，恐怕也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说了这些，她终于铺垫完，开口吐露最终的需求，“把你手上关于实验最终的数据和结果给我，教授那边由我出面去协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她抬起头，直视李橙：
“这是我给出的最好条件，你只有三分钟时间考虑，进监狱还是和解，时间一到，我的提议自动作废，大野制药将全力配合警方，将这起案件低调，快速的处理完毕，不会耽误太多研发进度，你考虑吧。”
勺子碰撞在杯壁上，偶尔发出叮咚的轻响，时间在流逝，苏舞很有把握自己能成功。
李橙却是恍然大悟。
万雪是苏舞的人，只有那天恰好撞见自己完成实验最后一步的她能带给对方这些信息，自己实在是小看了那个安静乖巧的学妹。
这样一来，那一晚的事也说的通了。
但……
大野集团是出资与森下大辅教授实验室签订研发协议的，苏舞却派万雪作为间谍，想要获取教授的把柄。
队友之间打了起来，鹿马实验室呢？武田集团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在这件事情中。
难道这个苏舞是武田安插在大野制药的人？
李橙忽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走进了岔路，回头再思考，他发觉自己一开始就犯了个错误认知。
苏舞是苏舞，大野是大野。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从头到尾，她在教授面前也好，在自己面前也好，都有意无意拿着大野制药社长的名头为自己站台，但实际上出面的也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在这件事上她极有可能撒了谎。
如果顺着这条思路，把她和大野制药割裂开来，那么很有可能连鹿马实验室，武田集团都根本没深入参与到这件事里。
一切都只是这个女人个人的意愿，她在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而目的……
“你说我猜不到，但那一定是一大笔钱吧。”李橙突然说出的话让苏舞一愣，她冷下脸来。
“那与你无关。”
“我依稀记得世界排名前列的大型制药公司每年投入研发的费用都不低，甚至占到年销售额20%左右，几十亿美元的规模。大野制药排名靠后一些，但在新药研发上却更加重视，哪怕我们的实验室只是其研发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个经费恐怕也……”
“够了！”
李橙的话语被打断，并不恼怒，只是露出玩味的笑容，看向对方。
苏舞的面容犹如带着寒霜的尖刺玫瑰，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出：“贪婪是要下地狱的原罪，恐怕我的好心提议李先生是决议要辜负了，监狱里见。”
第一次直面这个李橙，对方的表现却几乎推翻了她从调查资料里建立起来的全部人物形象建设。
如果他真是被贪欲蒙蔽双眼的家伙，那与其合作恐怕是最下等的选择，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站起身，作势欲走。
身后却传来轻飘飘的话语。
“听说大野制药的社长正在欧洲？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苏舞转过头，这一瞬间脑海里思考了很多。
他为什么会知道社长的行踪？
他有在调查！
他调查这些想干什么？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后手，能够将这件事捅上天？
相比起远在欧洲的社长，常人更应该考虑应用R国国内的媒体，他不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他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我的表现一直没有偏离预设立场，为什么？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说他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什么，是谁？武田集团？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思考已经从她脑里过了一遍，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不过是冷笑。
“你威胁我？”
即使计划进行到最后阶段，她也并不惧怕暴露，因为整件事里她都没有损害公司利益，些许隐瞒完全可以用商业需求掩盖过去，哪怕真让社长知道，从已经发生的事实来说，她也无罪，至于后面会怎么做，旁人推测定罪是可笑的。
李橙读懂了这种有恃无恐，心中确定下来，这件事背后肯定没有武田集团参与的身影，只有这个女人一个人独自操作，否则只要双方有一丝接触并合作，她就不可能如此自信。
判断出这一点，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到底，跟药企那种庞然大物打对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头了些。
“不。”他摆摆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李橙站起身，亲自为对方将座椅摆好，微微弯腰请女士重新坐下，这为他争取了一些思考时间。
“实验数据我有完整的一套资料，已经全部整理好，经得起任何检查。”
他看着聆听的苏舞，一字一顿道：“这些全部都可以交给你，没有任何代价。”
“哦？”
她嘴角动了动，但没有其他表示，知道还有下文。
“另外我建议你给教授打个电话，告诉他，为了确保你和他的协议顺利进行，你需要派人控制他和他的学生，整个实验室成员，包括我，万雪。”说道这个名字时李橙看了一眼对方，没有发现太多反应，继续道：
“当然还包括远山裕二，我对他使用的手段并不能保持太长时间，如果让他跳出来乱说的话，可不太好。”
看对方依然表情镇定，李橙挑挑眉，“我猜你已经掌握了他的位置并且派人去了，很好。”
“另外还有关键的那份合同，大野制药委托研发协议，我想知道上面的被委托方是谁，森下大辅教授个人还是实验室本身。”
苏舞的眼睛里闪过欣赏的光芒，这是一个关键点，她没想过对方能注意到。
“你的立场很有问题哦！”
她语调轻松，抿了一口咖啡，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当然，李橙的立场有问题，他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也不是站在教授，大野，武田等任何一方的角度，而是以苏舞这个谋划者的立场来给出了上述建议。
这个男人，不仅洞悉了整件事，而且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合作吗？真是一个意外出现又非常有趣的家伙，苏舞想着，思绪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