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李橙罕见的感到浑身无力，疲惫感充斥全身。
“没关系，我已经做完了所有需要做的部分，哪怕是生病也不会有妨碍了。”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最近的一幕幕忽然从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明知道过多思考这些是无意义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了，本质上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就像属性面板上显示的那样，有的方面比一般人强一些，但也算不上天才，另一些方面，他甚至不及普通人的水平。
长期压抑的精神压力山崩海啸一般扑面而来，连带着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李橙面色忽然有些狰狞，某种恐怖的想法不可抑制的出现在脑海里，不同于之前在另一个世界里做出违反道德的行为，他可以把那里当做异常，某种虚幻，但刚才，他切实的做了一件不符合世俗道德标准的罪恶行径。
哪怕给自己再多理由，但真实状况如何，并不会因伪饰而改变。
相比起自我欺骗，李橙宁愿接受自己是邪恶的这一事实，前者的话实在是太懦弱了。
但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坏人，也没有谁天生就是注定邪恶。
白色灵鼠的形象忽然在他身边闪现，吃的饱饱的样子，上百个劣质鼠魂的吸收再次给它带来某种增益，顺带提升了李橙一点体质属性，达到了47点。
它懒散的舒展着身体，双眼平静的看着李橙。
但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吃掉”实验室全部鼠魂导致小白鼠集体暴毙后，李橙将它留在了实验室，意图监视后面发生的一切。
随着这个想法，眼中柔和的白光渐渐消失，灵鼠的幻影化作虚无。
然而这“幻觉”并非毫无意义，它让李橙从纠结的思维中短暂的脱身。
心魔！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不管那是有形还是无形，它都在那里，追赶在身后，还未消失。
他忽然翻身坐起来，一个念头出现在心中，立刻转化成了决心。
打开手机登录流行音乐网站，自动按排行榜顺序播放榜首音乐，接着，李橙从抽屉里取出信纸，写下第一行：
小周姐，见字如面，来到异国他乡已经许久没有写信给你，甚是想念……
自从他毅然决定离开祖国，到R国求学，便和赤色组织断了几乎全部联系，他依然记得登机前，小周姐电话里惋惜的向他透露，那段时间组织上本来已经决定开始对他最后的考察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会作为他的引荐人，但因为他的出国决定，这一切都被无限期推迟了。
写完一整封完好的信，附上结尾祝福，李橙再次抽出另一张信纸，换了左手，思考了一会继续写到：
我最近在构思一本小说，主角有一段特殊的经历……
小时候，小周姐教他功课，想出许多新奇有意思的想法调动他兴趣，其中有把音乐结合到文法中，以五线谱节奏删改，调整主谓宾词语顺序，从而把实际语意隐藏在完全不同文章中的游戏。
长大之后，偶尔他还会用这种方法写信给她，多半是出于怀念，但技艺也未生疏。
如果将选择的歌曲以写信当日国内某知名网站发布的排行榜第一为密码本，并且将删改的语言中加入极具欺骗性的信息，那这就成了独属于他们两人间的特殊密码，外人很难破解。
倾述的欲望如此强烈，但谨慎也是必须的。
此刻，唯有从地狱里把李橙捞上来的小周姐，值得他信任，可以作为听他舒缓压力的渠道。
至于泄密的可能性，他已经做到了防范的极致，即使不幸被第三人破译，顶多也只会当成一个留学生的梦吟罢了。
用特殊方式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件大致讲了一遍，看着笔迹迥异的第二张稿纸，李橙露出苦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两张纸一起放进了信封。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暂时抛开了困扰自己的梦魇，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实验室门口，满面红光的教授站在台阶上，把所有人揽到身边，笑着道：“不容易啊，实验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大家一起合影留念吧，来，笑起来，晚上我们去吃大餐。”
“耶！”
“教授万岁！”
虽然有点突兀，但早上集合时教授忽然宣布，昨晚他跟远山裕二加班，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实验数据采集，并且校对无误，今天便正式召集大家宣布放假的决定，还难得的拿出一些经费，用于举办庆祝宴会。
合影过后，其他人热切的讨论着选择哪家高档餐厅聚餐，远山裕二却神思不属的样子。
李橙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恭喜！”
“啊！不，这没什么。”远山裕二慌张的递出手，两个黑眼圈下，嘴角勉强的牵动了一下，算是微笑。
握住对方绵软无力的手晃了晃，李橙心中有一丝歉疚，他当然知道对方昨晚度过的几个小时，怕是人生中最悲催，最彷徨无助的一段时间。
但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他放开手，走向教授。
“需要我做什么吗？比如帮忙收拾善后之类的，那些实验老鼠要全部杀死并清理对您和远山裕二来说也是不小的工作吧，请务必让我帮忙。”
看着向微微躬身的留学生，教授想起鼠房里的事，脸色黑了一下，却强颜欢笑，摆手道：“不用，不用，李桑已经辛苦很久了，可以尽情的享受自己的假期。”
“不，那些都是我该做的。”
李橙流露出的坚定让教授大感头疼，可不能让这家伙进入实验室，特别是鼠房那里啊，否则自己的欺骗工作可是前功尽弃。
他挤出更加难看的笑容，转移话题道：
“对了，之前李桑申请的校外奖学金，学校董事会已经批下来了，实验忙的我都忘了，你赶紧去教务处那里领取吧，我这就打个电话给那边。”他掏出手机，冲着李橙摆摆手，“快去吧。”
李橙感激的鞠躬致谢，转身后脸上露出冷笑。
“嘿，奖学金啊，李桑你可要请客。”
“我看就在聚餐之后去唱歌吧，由李桑掏钱。”
两个实验室学长不怀好意的起哄着，李橙也没多说什么，走过万雪身边时留意到后者脸上露出的狐疑神色。
一切当然没有表面上这么完美，森下大辅教授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昨晚远山裕二哭丧着脸去向教授汇报关键实验小鼠逃跑的消息，等到教授慌乱的赶来查看，两人都大吃一惊，只见鼠房里已经有一大半小鼠暴毙而亡，剩下的也陆续挺直了身体，抽搐着死去。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教授冲到一间鼠笼前，那是所剩不多的已经注入培养液的实验鼠，手忙脚乱提着笼子往外走，好像鼠房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恶魔需要躲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李橙化身的灵鼠绕过教授身体，跳起来扑到笼子里，毫不费力的从几只小鼠身上一一穿过，顺便带走了他们的劣质神魂。
“教授，教授！”
远山裕二也提了两个笼子跑出来，一眼看到教授手上笼子里，几只小鼠腿脚一蹬，直挺挺躺了下去，惊讶而恐惧的声音走了形，像是变声期的公鸭。
森下大辅教授举起笼子看了看，脸色完全黑了下来，沉默着，像是爆发前的火山。
“教授，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一定是生化武器，病毒……”
远山裕二丢下鼠笼，用袖子捂住口鼻，颤抖着说道，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
“闭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一连串咒骂从教授口中喷吐而出，再也不复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
一切都毁了，实验室，研究竞赛，以及跟大企业签下的研发合约……
他蹲下身，痛苦的揪了一把头发，相比起那可预期的惨淡未来，他宁愿死在这不知名的病毒手里。
但他不甘心，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止不住的冒出来。
李橙化身的灵鼠杀戮完毕，整整一屋子的鼠魂完全填满了它的胃口，身上不可见的光芒比一开始还要绚丽，隐约得到了基础性的提升。
这些却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冷冷看着教授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默然看着慌张不安的远山裕二，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
教授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
“是你粗心大意，造成了一切！现在，立刻给我去找那关键的五只小鼠，必须给我活生生的把它们带回来，否则……”
他做出最恶毒的威胁，那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手段，吓得远山裕二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接着教授开始行动，冷静的戴上防护措施，一一将暴毙的实验小鼠取出来，重新补上断颈的手续，手法老道干练。
做出人为处死的假象，抹去痕迹，他回到自己的实验桌前，拿出了之前的数据，重新查看起来。
期间远山裕二可怜兮兮的向他汇报，自己一无所获。
森下大辅教授冷冷看着他，心中已经不抱希望。
实验老鼠的大量暴毙，一定存在外来感染，或者某种他们还不清楚的未知因素，但这些都绝对不能反映到他的实验报告中去。
他发表的论文数据必须完美，交给企业的实验成果也同样。
任何预期外的因素干扰都完全禁止的。
“我的实验绝对没有问题，意外，这只是一次意外。”
教授絮叨着，自言自语的样子多少有些神经质。
在灵鼠冰冷目光注视下，他手中握着的笔在空白的实验记录材料上悬空停顿了一会，终于落了下去。
“这里应该是这样的……预期数据……可能会产生的一些波动……”
教授喃喃着，在不可知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