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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和柔弱的国王不同,曾经叱咤风云、手握国家大权的首相看到了健壮的纳德尔王子之后,腰间感到一股针扎似的疼痛。精心准备的东西瞬间功亏一篑,不停地将美丽女子呈献给国王,使他深陷欢乐的泥沼,那原本是一个极妙之计。体质虚弱,再加上长期身居宫中的国王,搂抱着首相呈上去的美丽而至毒的女人们,身体和心灵都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慢慢地,国王倦怠于朝政,最后也完全失去了大臣的信赖。虽说柔弱,但不至于分不清是非,还不曾愚昧的国王,现在犹似全身得了疮病,精神飘忽于身体之外,这不得不说造成这样的后果有着很深的缘由。

从父王时代就手握强权的首相,不仅是名字,就连国王自身的东西都可以毫无保留地根除。和纳德尔性格迥然相反的哥哥,毅然决然地向首相发了起挑战,可失踪五天之后,哥哥被发现躺在沙漠的中间,身体被秃鹫叼吃露出了白骨。身为父王第二个儿子的国王没有掌握权势,反而还患了全身疾病,因此要想推翻首相根本难如登天。国王盲目地试图着,终于,他深知,如果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在纳德尔回来之前自己就会被杀害,届时根本不可能将王位传给他,所以他决定成为首相的傀儡。国王心中虽燃烧着仇恨之火,犹如利剑穿心,但还是接受着首相送过来的女人和麻药。

“纳德尔……你务必要……成为好的君王啊……”

“殿下……”

亚斯巴达抚摸着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的弟弟的脸庞,渐渐地放下手来。伤口裂开,涓涓不停地流出脓液,这手,再也不能亲抚弟弟了。国王的手背上,脖子和脸蛋上都落满了脓斑和渣儿,散发出苦药味的脓液也不停地流下来。纳德尔把哥哥垂下来的手暖暖地握住。

“快点走……在我不行之前……快!”

放下了正在抽痉挛而脖子往后倾的哥哥,纳德尔现在一心只想去袭击首相府邸了。他向和首相同样有着宿怨的内务大臣高马塔借了把剑,要把首相给铲除。回国还不到八天的纳德尔要做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是连神仙也无法预料的。这多亏了身为傀儡的亚斯巴达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把高马塔拉拢到纳德尔的阵营中。

亚斯巴达向高马塔介绍了纳德尔在暹罗曲国学习的造船技术,还有,纳德尔带回了一艘由技术人员制造的商船,而亚斯巴达和高马塔约定,那运行商船的商船将由高马塔负责。财迷心窍的高马塔对船贸生意有着极大的兴趣,而他也是将首相视为眼中钉,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铲除首相的一举两得的好机会。高马塔非常乐意地与纳德尔联手。

纳德尔弯下腰亲吻了与正死神艰难作斗争的哥哥。弟弟不介意自己腐烂的身躯,还亲吻自己,亚斯巴达心头一热,不禁留下了热泪。

“安心地睡一觉吧,当太阳将月亮挤下,清晨来临之际,我便会把那个人的性命作为礼物奉给你。”

“你……要……小心。”

磕头起身的纳德尔将那扎在头上的黑布包裹了自己的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的眼神犹如鹰眼一般尖利,他带着战士复仇的决心,整理着藏在腰间的先王的半月图。一轮纤细的新月挂于天空中。

*

她轻抬起颤抖的手,勉强移向额头,当瑟瑟发抖的手触及那凹凸不平的伤痕,她便一下子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镜子,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现在真正的模样,但是蔷花心里猜测着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丑陋无比。蔷花腾地坐起,拿起枕头,胡乱地开始扔砸着一切。她打翻了盘子里早已变冷的晚饭,推倒了书籍林立的书架。但是,怒火却更为甚之。尽管东西摔了一地,但是似乎并没有听见她所想要的爆破声。也难怪,因为那些玻璃之类的能够成为凶器的物品早已被纳德尔统统清除,他生怕她会做出自我伤害的事情。她想让纳德尔粉身碎骨,但是无法如愿,所以想毁灭点别的什么来泄愤,不过因为失去武功,所能毁坏的也仅仅是书架之类的东西而已。而这样的情境几乎快把她逼疯。

“啊啊!”

蔷花竭斯底里地呐喊着,拿起书架翻倒出来的书本,气急败坏地撕扯着。虽然薄的书能被如愿撕扯,但是厚的书却无可奈何。乱七八糟的深蓝头发披散下来,她甚至动用了牙齿来撕咬,整个人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对书的撕扯并不能让她感到满足,所以她又开始寻找别的发泄对象,她在狭窄的房间里左右环视,眼睛狠狠地巡视着。仿佛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她绊绊磕磕地横穿着这乌烟瘴气的房间,被洒满遍地的书籍绊倒的下一秒又爬起,直到手扯到了床上那耷拉着的帷帐。金丝镶绣而成的华丽帷帐顿时惨遭蔷花那双手和牙齿的撕扯。

“我要死!死!”

她嘶吼着,撕扯着帷帐。对于那变得丑陋的外貌和无能的自己,蔷花一时难以接受,欲要选择死亡。当巨大的疼痛让她睁开了双眼,船已经漂到了大海中央。当触摸到包裹额头的布时,她如梦初醒,那些噩梦原来都是事实。听闻蔷花醒来的声音,纳德尔跑了过来。而蔷花也一下子冲向纳德尔,而下一秒她便明白了另一个事实。虽然她挥着手刀扎进了他的脖子,但是他仍旧安然无恙。蔷花面目呆滞,纳德尔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对她说出了即使面对她的必杀技,他也不会死的原因。

“娘娘的内功和武功都是我废掉的。”

听到的瞬间,气结的蔷花再次陷入失魂落魄的状态。那天的回忆让她感到撕心裂肺,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虽然那些撕下的布条都已打上了结,但是门霍地一开,壮士们便冲了进来,并将她手里的布条抢了去。

“放开!给我!”

“埃丝特小姐……您不能这样,请放开!”

对于强力击退蔷花的壮士们来说,蔷花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几番的拉扯过后,所有的布条也都被壮士们没收而去。连死都不能随心所欲的蔷花恼羞成怒,腾地起身,猛地冲向墙壁。

“埃丝特小姐!”

壮士的呐喊并没有被蔷花听进去,她如风一般地冲向那坚硬的墙壁,而万幸的是,额头撞上的瞬间,黑暗也大张着嘴巴向她扑了过来,将她吞噬。在反作用的力量下,蔷花反弹倒地。惊慌的其中一名壮士赶紧呼唤着医生,也掷下了“端来凉水”的命令。但是,蔷花那紧闭的双眼并没有再睁开。

*

沙漠的夜晚天空中高悬着冷若冻结的月亮。四个瞭望楼中的东边瞭望楼站着放哨的哨兵,他们因寒气而不断地搓着手臂。在别人熟睡的夜晚,自己却只能睁眼放哨,哨兵们感叹起了自己的凄凉身世:

“到底在干什么,在别人安心睡觉的时间里,我们却只能瑟瑟发抖地注视着这黑夜。”

哨兵一个劲儿地唧唧哝哝,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周围的一片漆黑,心想着寐眼而把大腿舒展着,接着又继续嘟嚷:

“谁敢袭击首相的私邸啊?就算是天上的鸟飞过也会被击落,这样的贵族……啊哈,我闭一会儿眼。”

身心疲惫的哨兵闭上了双眼,瞌点着头,丝丝寒气令他蜷缩着身体,而后不久,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大地震动,天空塌陷的声音。赫然惊醒的哨兵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沉沉的黑暗中正绽放着成群的火花。应急的喇叭声响起,一波又一波的火花飞射而来,穿过了胸膛,而那些火花正是王位继承者纳德尔射出的火箭,他正带着高马塔的士兵们向这边冲来……

正午,太阳正值天空中央,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燃烧殆尽。走向通往国王寝殿的回廊,纳德尔一下子呈现出了一副终于逃脱地狱的状态。原本润泽无比的头发失去了光泽,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敌人的血迹,而胸膛和肩膀以及他的整个身体,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目前干涸成褐色的血迹说明着纳德尔昨晚到至今的一切行动。

纳德尔履行了自己对国王的约定,完成了报仇雪恨之事。在与激烈对抗的首相拼命相斗中,纳德尔胜利地取下了敌人的头颅,如实地展示了罪人的下场。按照他会帮哥哥一解千古恨的约定,他仿佛感受到了哥哥的舒心。他正端着银盘上那人的头颅一步步前进,而银盘中血淋淋的头颅散发着阵阵臭腥味,黏糊的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

当进入到寝殿,陷在床里瘦削的亚斯巴达正呼着微弱的气息。亚斯巴达那绿白色的脸上覆着褐色的斑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怪物。听到弟弟对自己的呼唤,亚斯巴达吃力地撑开了眼皮。

“殿下,我把那个人的人头带来了,请看。”

纳德尔缠绕着首相银白色的辫子,向自己的哥哥展示着。首相已然断气,那肉块也已经变成了土色,亚斯巴达看着首相那耷拉的脑袋,气息似乎发生了一丝变化。僵硬的嘴唇里流出了薄荷香味的白色药物,沾湿了一直守护着的衣冠,而不久之后,亚斯巴达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谢谢……愿神将与你……同在……”

仿佛为了留下那句话,亚斯巴达一直屏着气等待,他原本因痛苦而歪斜的脸庞此时溢满了安详的微笑,接着便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为了给哥哥献上首相的人头,纳德尔举着手,渐渐地,他的双手开始发抖起来,垂向了地面。沾满血迹的手贴住了首相的头发,一时难以丢掉,纳德尔伸出了另一只手将那人头拿掉。纳德尔面对着胸膛余温尚存的哥哥,给哥哥的双唇献上了最后的一个吻。

“神啊……请让我哥哥的灵魂……”

本想遵从着死神,祈求死神接受哥哥的灵魂,但是内心的热流一涌冲上了双眼,话语顿时不能继续。纳德尔咬着牙,漩涡般的痛哭压制在了心底,他用那深沉而厚重的声音向正在期待着的臣子们下了第一道国王命令:

“国王驾崩,传神官。”

“殿下!”

臣民们双膝下跪,磕着头开始痛哭,而接到命令的内官们也泣涕涟涟,为呼唤神官而跑向神殿。哥哥早已不是王子,而是成为了十年的国王,如此快地送走哥哥,纳德尔的内心无比悲伤,他使劲地往上仰,他要为这悲伤留存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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