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此话一出,贼人纷纷侧目一脸震惊地盯着潘俨,似乎觉得刚才耳朵听错了什么,这简直不把他们几人放在眼里。在他们想来,潘俨一人哪里来的勇气敢说出这样的话。
王粲同样注视着潘俨,看到潘俨身穿一身麻衣短褐,下穿袴裤,牵着一匹马在他们五十步之外站着,觉得很是奇怪。但随即一股希冀涌了上来,不管怎样,潘俨是唯一的能够救他的人。
刀疤贼匪轻蔑地嚷道:“你小子胆敢口出狂言?你算什么东西?”
潘俨在朝他们慢慢走来,怒而笑道:“我当然不算东西。你们更加不是东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当道行凶,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潘俨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贼人。
“好啊,敢骂咱们,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潘俨没有与他们对骂,边走边继续道:“看看你们几人,生得腰大臂粗,孔武有力,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贼。你们有力气,种田耕地,辛苦劳作一年未必没有收获,何必要打家劫舍,铤而走险呢?”
贼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潘俨身上。那个毛头小子这种口气,好像在教训自己,也不看看你是多大的人。打从他们记事来,还没有人敢大声与他们讲话。
王粲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听过不少人大放厥词,不过那都是有一定的依仗,而像潘俨这样的人居然敢主动激怒贼人,这是装腔作势还是有真本事?但王粲根本看不透眼前的少年有什么武艺。因为潘俨太普通,样貌稍许黝黑,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平平无奇。
潘俨不依不饶道:“你们都是有爹有娘之人,生你养你并不容易,从贼你们对得起何人?不好好在膝前侍奉高堂,做这些歹事,你们爹娘知道吗?”
潘俨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我知道如今租赋深重,但也绝不是你们从贼的理由。我向你们保证,此刻立即离开,我会放你们一马,今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话他是认真的,乱世人命如草芥,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几十也有上百,然而潘俨不愿意大肆杀戮。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汉人,同类相残是很残酷的事,这里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放屁。”
潘俨已经走近了,瘦高贼匪忽然间跳起来,举着一把缺口刀猛地向潘俨砍来。他被潘俨的话气得七窍生烟,究竟谁该放谁一马?
最终贼人还是出手,根本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潘俨很是无奈,他早就知道光靠说是半点没用。
刀迎向他,潘俨忽然收回步伐,后退两步到了马旁,手掌一拍侧边麻布,灰尘四散,一杆长枪左右震动,摆脱布缕束缚,倏然从中钻出。枪头恰好印着日光,闪耀一抹亮白精光。
瘦高贼匪突兀感到眼前白光大作,耳边响起一阵嗡嗡金鸣之声。
铿——在其余人看来,只是一声长鸣,寒光一闪,一泓鲜血便跟着枪刃飘扬上天,而后摔落在泥土上。
瘦高贼子身体后知后觉,只感到脖颈处一丝凉意闪过,接着又是阵阵酥麻之感。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割断了喉咙,甚至都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发现那缕飞上天空的血线乃出自自身,瘦高贼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啪,他重重摔倒在地。哐当,刀也一并磕在地面。
潘俨看着躺倒在地的人,对着尸体冷冷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从贼。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毫不珍惜,反而欲图暴起伤人。这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相信你们冲劫掠第一刻起,就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
其余在旁的贼匪,脸上表情错愕惊恐。
王粲一丝不苟地观看了整个过程,但却始终没有看明白枪为何能够如此之快,这人的武艺已经超越了他的见识。面对这位少年,王粲已经有些不一样的神情。
拔剑即杀人,何等畅快,何等潇洒。王粲憋闷多时的闷气仿佛得到了释放,同时也刺激他下一步举动。
王粲如同发了疯一般扬天长笑,“贼子,看剑。”
王粲挥剑,想趁着这群贼匪没反应过来时,捅上一剑。
然而,他到底还是还弱,他一番夸张剧烈的笑和说话声,被紧随他的胖子早早注意到。
胖子相比王粲一身肥肉,身形却要比他快上一倍,王粲的剑随即被刀撇开。
刀疤贼匪见到有弟兄死去,胸中怒火冲天,阴鸷的眼神环视两人,厉声喝道:“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竖子,我们人多,给我上。”
长枪在手,潘俨冷笑看着他们:“我不想再多杀戮,我的本意是放过你们,然而你们死性不改,我别无选择。”他又看着马车边的少年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些贼人交给我就行了。”
说罢,长枪挥动,转瞬之间,一人又倒在他的枪下
手腕一抖,枪尖画出一道细腻的花影,贼匪的刀一靠近潘俨,就陷入这道花影之中。叮叮叮,两种不同的兵器不断磕碰,转眼间一个贼人的胸膛又被这一剑刺穿。
王粲似乎没有听到潘俨的话,仍旧在同贼匪搏斗,只不过与潘俨相必,王粲的出手就显得毫无章法。然而因他不顾一切地乱砍乱刺,加之肥胖贼匪的心思已经不再他身上,居然节节败退。
肥胖贼匪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肆意揉捏的少年,居然能够提起剑与他们争斗。更没想到的是,为何他们随意找来的一个少年,居然是武艺高强的侠客。
“啊……”王粲长叫一声,不像是恐慌而更多的是快意。他的剑已经与肥胖贼匪的刀相交了多次,只顾用蛮力的手已经被震得麻木,终于他逮到机会,一剑毫不客气毫不犹豫地刺入贼匪肥胖的肚腩当中。
这是王粲第一次杀人,根本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一切都顺势而为顺理成章。此时拔出剑,骤然见到鲜血如涌泉般从伤口喷出来,王粲感到头晕眼花,腹中有一股闷气上涌。
哇得一声,他弓着腰,用剑撑着身体,将腹中的恶心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王粲感到心情舒畅了不少,只不过脸上有些红,自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些狼狈。
当他再抬眼再看时,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潘俨面无改色地扫视这些被自己一枪刺死的贼匪,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如果还有活口,潘俨不介意上前补上一枪。其实路边交火要比战场杀人轻松太多,杀完后拍拍屁股就能离去,也不用替他们收尸。尸体摆在这儿,自然有看见的人报给县尉。
干完了所有事,潘俨弯腰撕下贼匪身上的一块干净布料,捏成一团,按在枪尖上来回擦拭。枪尖很快就变得如刚开始那样锃光发亮,潘俨这才愿意重新将其用包裹起来。
潘俨用手撩撩刘海,整理一遍散乱的头发,又抹平衣服上的褶皱,抬头看向王粲。
王粲已经被他镇住了,看到潘俨杀完人还能怡然自得的气态,再对比自己刚刚的行为,王粲脸颊绯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