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李历豁然站起，在房间当中焦心地走了几圈。已经了解清楚事情经过，他必须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对此有个决断。
细作摇头回答道：“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小人半点不敢耽误，跑了过来，中间绝没有告诉任何无关人等，这是机密事关重大，小人也知道轻重。”
“很好，”李历朝他做个驱逐的手势道：“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滋事甚大，回去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若再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像今日一样上报。”
待探子走后，府衙之中又仅剩两人独处。一时间无人说话，偌大的空间内，仅有一小盆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屋外的寒风从窗棱丝丝沁入，李历望着炙热的炭火，出神地思索起来。
“治中，此事绝不能这么糊弄过去，我立即写信给州牧，叫他知道此事。有其子必有其父，潘俨能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潘凤心中难道没有半点类似想法？
无风不起浪，只此已经能够预见端倪。潘凤兵权过重，迟早是个隐患，有必要让州牧知情，决断潘凤的调兵遣将之权。”程涣义正辞严地说道，没有为自己牟任何私利。
但实际上程涣心中是怎样的算盘，李历一清二楚，不去戳破它，而是说：“程将军，我理解你的心情，然而潘凤到底没有答应潘俨，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反叛之意。”
“没人知道潘凤明天会不会改变主意……”程涣有些急不可耐。
李历立刻打断他的话道：“无论如何，一切都要等到此战结束，回到邺城之后再说，等潘凤手下没有兵可用，再就此事当面对峙。现在身处军营，大战一触即发，程将军难道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听出李历的口气的压迫，程涣闭口不再说话。刚刚一时气愤，居然忘记了目前处境，潘凤在军中拥有极高威望，不宜在此触怒潘凤，万一他突然暴起，自己岂不危险。
“此事我会细细告诉州牧，程将军你就不要插手，还是为明日的出战好好准备。”
李历不多说，迅速返身，奋笔疾书写一封书信星夜送往邺城。程涣今夜精神良好，躺在榻上憧憬美好未来，带着阴恻恻的笑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天空零星飘了几片雪，很快就停下。等天完全亮起来，大军已经饱餐一顿，走在前往巨鹿的官道之上。
天空始终阴暗，冷厉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冬日已经来了。
“据我方情报所知，巨鹿城已经在前日被麴义攻占，太守英勇殉职，成仁取义，果不负州牧信任。天地不仁，何以诸如麴义的叛贼不死，反倒是忠义之士殒身不恤。”李历捂着胸口叹息一声，眼睛暗暗瞄向潘凤潘俨二人。
巨鹿太守与他有过一些交集，往年人情来往不断，此次以义灭身，他的难过倒不是完全作假。
潘俨不作任何掩饰，也不露出任何刻意表情，巨鹿太守究竟如何死的，潘俨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完全一个彻彻底底贪生怕死的小人，如何担待得起忠义二字，潘俨都忍不住朝他身上吐口水。
看来昨夜的细作已经准确讲消息传递出去，李历这话是在试探自己。潘俨暗暗冷笑，若是知道了太守死前屁滚尿流的一番作态，不知道李历会不会把舌头吞回去。
不过潘凤并不像潘俨一样清楚，只觉得太守杀身成仁是条汉子，神情满是肃然与愤怒。
“治中放心，此次我必定会攻下巨鹿城，为太守报仇。”
“此次麴义所率的乃是一万大军，潘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李历小心提醒。
潘凤点点头，盘古斧已经扛在肩上，信马由缰来到巨鹿城下。谁知刚刚接近，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波劝退的箭羽。
如此远的距离伤不了他，潘凤砍断了几支箭，退了回来。
驻扎在任县如此之久，一万人的军队靠近，麴义没有防备是不可能的。
潘俨仰望这座熟悉的城池，不禁有些气馁，心中想道：“孙子兵法写得明明白白，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麴义不是别人，现在父亲仅仅带着一万士卒，与麴义相当，内部心又不合，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这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下来。”
程涣打马来到前方，抱拳说道：“区区巨鹿，岂能阻挡我大军马蹄？将军请下令吧，末将这就踏平此地。”
听到程涣口气颇大，潘凤如何能落下，豪情万丈说道：“好啊，全军跟我进攻。”
攻城装备早就在几日前准备妥当，潘凤立马于阵前，指挥将士往城头上冲锋。后方弓箭手射出一阵箭羽压制，城头上的敌军专心对付天空降下的箭矢，没办法顾及城下。趁着这个空档，云梯已经搭好。
目的已经达到，掩护的箭矢停止了，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的硬仗。
潘凤麾下的兵都学了潘凤的悍勇，全是百战精锐之士，刀刀剑剑，割在身上，血流满地，毫不含糊。没有一个愿意后退，全都血染征袍，朝城头攀爬。
瓮城三堵墙，潘凤率兵攻占了两堵，剩余交给程涣指挥。正中间那堵是最难啃的骨头，久攻不下，已经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将士性命。
激烈战场看得城下的潘俨牙关紧咬，腮帮紧紧，心仿佛在滴血。
亲卫潘牛寸步不离地守在潘俨身边，然而手死死捏着刀，心思早就飞到城头上，恨不得亲自上前，并肩作战，宰了那群杂碎。
相比之下，程涣的士卒所要冒的危险要小上许多，潘凤攻得越猛，程涣反倒更加轻松。
攻城向来是最为残酷的事，一座城不丢下上千具尸体，绝不可能拿下。
程涣真是好算计，要借攻城的机会，正大光明削弱潘凤的实力。
而潘凤对此浑然不觉，根本不知道程涣心中所想。先前潘凤还担心程涣不肯出战，见他这么积极，自己也铆足了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