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洛子千的脸色一直阴天,没有转晴迹象。搞得杨柳不得不东拉西扯,制造话题活跃气氛,她当然能揣测子千的心态,但瞧荼蘼还是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然,只是被他莫名的脾气震慑了而已。她觉得自己明晃晃地照耀在这俩个人之间,别提多别扭,不如早早散了。
回到住处,洛子千二话不说,一伸手把荼蘼拽进房间,双掌沉肩按坐在桌前,翻出她的书本,重重地摞在她面前,只迸出两个字:“读书!”便远远地坐过一边,专心捧读剧本,不再出声。
荼蘼云里雾里,很想要问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恼?多大点事儿?或者他为何如此讨厌郝俊?张了张嘴,看了看脸色,还是识时务地放弃了,收敛心神,埋头做起功课来。
俩人互不打扰,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晚上十点,子千终于放下剧本,拿了瓶牛奶放在她手边,敲敲桌面简练命令道:“到点了,放下书,喝牛奶,洗漱睡觉!”
“哦。”荼蘼抬头应答,细声细气,朝他做出小乖乖状,希望他不要带气睡觉。但他怎么视若无睹呢?
她盯着子千准备离去的背影,见他开门的手停滞了片刻,回过头对她说:“明天开始乖乖呆着学习,骑马就不要再继续了。”
“为什么?”荼蘼瞪大眼睛,忍不住有些许吃惊和委屈。骑马是项多有趣的运动,她正上瘾呢。
“为免你玩散了心。”他斩钉截铁答,拉开房门又带上,回自己房间去了。
荼蘼不开心地把手上的笔一丢。都说洛子千沉静淡漠、巍峨不动,没想到也这么喜怒无常、霸道不讲理!好吧,她只能听话,谁叫这里是他的地盘呢?
第二天她就真的埋头苦读,直到傍晚才跑去片场看子千,今天他要拍夜戏,估计晚餐也只能是盒饭了。知道她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的叮嘱,子千的脸色早雨过天晴。杨柳瞧着也舒心了不少,她还有别的事,呆两天便走,自然希望子千在片场一切太平。
放晚饭后,工作人员正各自散开吃饭闲聊,突然听得一阵马叫嘶鸣,惹人侧目,纷纷循声张望。只见有人牵着一匹枣色大马正踏蹄入内。
“哎!这怎么回事?吃饭呢,管马的人呢?懂不懂规矩?”一名工作一边吆喝一边挥手试图将马赶出去,及至近前才看清牵马人,楞了一下,随即表情转换,陪笑道:“哟,这,这不是俊少吗?您怎么来了?这马?。。。。。。”
郝俊顽皮一笑,也不答他,径直牵马走向荼蘼,不远不近地停下来,扬声责问:“今天为什么没来骑马?害你师父我等你一下午。”
荼蘼塞着口饭,直愣愣地看看他看看马,连咀嚼食物也忘记。她根本没想到这家伙真打算认真当她师父,居然有耐心等她那么久。不过,他现在这是要干嘛?她又侧脸看看子千,果然这俩人冤家路窄,子千虽没开口,但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荼蘼咽下食物,问郝俊:“你牵马来干嘛?不好意思,我,我不再去学骑马了。”
“为什么?”郝俊其实不问也猜到,可他完全忽略旁人:“亏我刚跟王师傅买下了这匹‘红鸾’,正要送给你呢。”说着把缰绳朝她递过去。
荼蘼匪夷所思:“我要一匹马做什么?”
“昨天你不是说很喜欢它?”
喜欢,就要一定要占有?少爷做派也太骇人!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注目,等着看好戏。荼蘼学郝俊的嬉皮笑脸,说:“可是,我家也没有草原啊!你赶紧的,把马还给人家。”
郝俊一脸傲娇:“那怎么行?我买东西从来不退货。”
周围有不知死的围观群众开始起哄:“哟,熙哥,你们家妹子不简单啊!得俊少青睐。”
另有窃窃私语者:“看来段家要攀上高枝了,熙哥将来估计更火了吧?”
洛子千冷笑一声,胃口全失,掷下碗筷。如果目光似箭,估计郝俊早被他射成筛子。这位贵公子俊少,国民度不亚于他,花花公子名头更是远胜;传闻郝氏家族关系错综复杂,勾心斗角得很;本人又是如此一副嚣张不羁、玩世不恭的做派。若是平日,他必避而远之,但这人却阴魂不散,叫他难忍。
“俊少,你这招投其所好用在多少女孩子身上过?在我们家荼蘼身上不管用!她不会再去骑马,请回。”他语气冷淡,却不容反驳。
郝俊一笑,故意拉长了语气说:“我还以为你洛子千清高脱俗演技好,原来还是只会扮霸道总裁守护天使角色啊?荼蘼都还没力拒呢,你凭什么给她代言?”
一看气氛不对,不待子千反应,荼蘼立刻“霍”地站起身来,不满地怼郝俊:“郝俊,你怎么可以随意指摘别人?子千哥哥说的就是我说的。你快把马牵走吧,别在这里妨碍大家好不好?”
郝俊生气,皱着眉头对荼蘼说:“小丫头片子,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我这不是想。。。。。。”
“俊少!”他话还没说完,被一个温婉的声音截住。只见林岚款款走近,拍拍马脖子,对他安抚一笑:“俊少的马真是匹好马,不过荼蘼还是个学生,你虽热心肠,倒叫人家为难了。你说是吧?”
她明显是来解围的,郝俊原也没想和谁过不去,也回一笑,就当领情。
“我陪你牵马回去。”她先是以只有郝俊能听到的耳语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继而转头扫视四周大声说道:“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什么好看的。”
郝俊装作满不在乎,对荼蘼说道:“那好,那以后送你别的,总有你收的时候!我先走了,拜拜!”
荼蘼既生气又好笑,昨天才刚不那么讨厌他,今天出现又搅得鸡飞狗跳,不,马跳。
众人会意,忙装作不以为意,吃饭的吃饭,四散的四散。
杨柳倒是意外出来圆场解围的竟是林岚,不管怎样,刚多亏了她。洛子千上次在法国酒庄得罪王碧华,这次差点儿又跟俊少不对付,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算是金主,他全不在乎,都因为荼蘼。可是看来他和荼蘼始终停留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状态,为什么没有捅破窗户纸呢?难不成子千倾心栽花浇灌,只愿默默陪伴她长大?然后好被他人捷足先登吗?看来直男癌对于感情的事终究是蹩脚,影视剧里扮演了多少回深情恋人也不管用。
她拍拍手,对俩人说:“我还有事,该走了。子千你送送我吧。”
荼蘼甜笑着和她道别,子千则随她慢慢走离人群,然后停留在杨柳的车旁。
杨柳拗不过自己的关心,非得嘱咐几句:“洛子千,手上谈的这个项目你也签字了,我回去就做准备。至于郝俊那样的公子哥,三分钟热度,你不理他就是了。倒是荼蘼,别怪我多嘴,子千,你可知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啊?”
子千从杨柳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坦诚与真挚,无论何时何事,她总是以一副女性娇柔却坚毅的身躯,试图为他提示风险、建造护城河。他心中一股暖流升起,掏心窝子地回答她:“我明白。可她还小,学业未成,我不想这个时候牵扯她的精力,影响她。杨柳,你知道吗?某晚我盯着手机犹豫是否该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突然明白,暧昧和撩妹无所谓结果所以可以无畏,而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忐忑,会变怂。我在等待她准备好,也偶尔会担心自己,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叫她以为,爱情,不过如此而已。”
杨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微笑点头,表示能理解。她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车离开。
另一边,林岚和郝俊安置好“红鸾”马,找了个咖啡厅面对面坐了下来。
林岚自认为对郝俊了解不少,前两年企图混进他们那个圈子里时,各大投资人金主富几代的信息,她也都尽可能摸了个遍。郝氏集团商而优则政,实力与势力无人胆敢小觑,作为继承人的郝俊却在家族中处于游离状态,只掌管着小部分非核心资产。一来是因为他玩世不恭的做派让郝氏掌门人郝时恒不放心,除却事业,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混迹娱乐圈,与名媛佳丽们绯闻不断,还号称奉行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但只要不太出格,郝氏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来,林岚猜也许是关键一点,传闻郝俊并非郝时恒亲生,是其续弦带过来的拖油瓶罢了。郝时恒的亲生女儿,几年前不幸车祸身亡,对他是不小的打击。说到那些绯闻,据林岚观察,郝俊倒不像传闻中那样夸张,基本上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乐而不淫,对一众绯闻女友随性则合,不合也有担当。可他似乎从不屑公开辩解。总之,是个不一般的人才。
林岚搅动咖啡,微笑着单刀直入问郝俊:“俊少,我们彼此也算了解,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是不是看上花荼蘼了?”
郝俊略带讽刺地微微一笑:“你了解我?能随意揣测我的心思?”
林岚不以为意:“男人的心思,八九不离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男未婚女未嫁,正常交往。”
“能赖俊少青眼有加,花荼蘼也算可人。可惜,这一回你可能没那么轻易成功。”
郝俊双臂抱胸,身子靠向椅背,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林岚不简单,可这“不简单”在他这个圈子里实在见得太多。
林岚继续:“我和洛子千自大学起谈恋爱,好歹相恋几年,他从哪儿凭空冒出来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表妹?你难道看不出来,子千对荼蘼有多特别吗?”
郝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点新意也没有,这些还用她来告诉?
“虽然论实力,洛子千不如俊少,但他近水楼台。这不,今天他还不是轻易就把你拒之千里之外?”
郝俊:“你是想要给我出谋划策?否则废话这么多?”
“别这么说,”林岚早已练就被虐百遍面不改色的生存本领,仍然含笑温和:“之前你帮过我的忙,一我直感激在心。也许这一次,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帮我?你?”
“应该说是互相帮助。如果没有花荼蘼,我不相信不能跟洛子千复合;如果我和子千复合,一朵不谙世事风情的荼蘼花,还不是任由你俊少采摘?”
郝俊闻言爆发一阵大笑,不是因为话好笑,而是气极而笑。居然连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也敢错看他!
郝俊立即起身,完全不看对方的尴尬脸色,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林岚,你要怎么把洛子千抢回来,我半毛钱兴趣都没有!至于荼蘼,你要是敢插手我的事,后果自负!另外,我跟洛子千八字不合,从第一眼就不对付。但他看女人的眼光我倒蛮欣赏,比如他放弃了你,比如他喜欢的人和我相同!”
在林岚错愕又羞恼,又不得不隐忍的目光注视之下,郝俊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