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苏盯着手机发了一会愣,才扬头对爷爷说了情况,她没明说安煦与她的关系,只说是一个朋友后天要一起去探望倪医生。
爷爷看她说话吞吞吐吐,又想到春节的时候她与老太婆的对话,她走后来家里找她的那个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也不说破,指着路边一片绿茸茸的小草,兴致勃勃地分享用药心得:“你别小看这败酱草,排脓可是一流。”
败酱草的功效,夏紫苏自然是烂熟于胸,却也不愿意败了爷爷的兴,饶有兴味地弯腰拔了一株起来,摩挲着叶片,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爷爷果然越发来了兴致,分享起他治过的一件医例:“南村的一条汉子,肚子疼了三年,每天只能闲在家里,什么活计都干不成,又查不出来是什么病,他老婆凶,天天搬东砸西,甩脸色给他看,他受不了那窝囊罪才来找我,哎,你猜猜他是什么病?”
夏紫苏眨了眨眼睛:“腹膜炎?”
爷爷赞许地点点头:“可不是,医院里只说是腹腔有积液,我细细问了他,说是三年前得了阑尾炎,穿孔,做了手术,肚子一直痛着没好,那年他在医院各种检查也做遍了,消炎的针水一篓一篓地打进去,就是不见好。
我估摸着就是当时阑尾的脓水留在腹腔里,没能清理出去,导致的肚子疼,就用败酱草加了薏仁和附子研磨成粉让他吃,就这样把他给治好了,前几天,他从贵州打工回来还带了瓶茅台来给我呢!”
夏紫苏笑嘻嘻地赞叹:“爷爷的医术就是高!”
爷爷的脸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沉下脸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说:“遇到假药,好医术也没什么用!”
夏紫苏深以为然地点头,关切地问:“爷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唉,隔壁村的小老伟,阴虚阳亢,草药无效,需用到动物药,我给他开了鳖甲滋阴潜阳,这货死贵,他家也不富裕,咬着牙硬去买的,他吃了无效就来问我,说我坑他。
后来我打访到了,药铺卖的那鳖甲是药厂提炼过后流出来的药渣,被无良商人处理过又弄到药铺卖的。”
夏紫苏默然。
爷爷又叹了口气说:“像这样,以后更没人会相信中医,这个行当终归是要没落!”
联想到日常所见所闻,夏紫苏心里也堵,一路无话,回到家,祖孙三人吃了饭,收拾完,闲聊一会,她便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紫苏起来刚梳洗完,就接到安煦派来的司机电话,说已到功德碑那里的路口,她到厨房匆匆抓了一个头天晚上没吃完的包子就往外跑。
老远看到安煦日常开的那辆银灰色奔驰AMG65,她绕到后排车门边,透过洞开的车窗,意外地发现安煦也端坐在后排,白衬衫,黑色长裤,他低着头,侧脸轮廓冷峻,白皙修长的手指正飞快地划着平板电脑的屏幕,像是在浏览文件。
这样的他是英俊贵气的,也让人感觉到距离。
夏紫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车。
听到她打开车门的声音,安煦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快速把电脑放到一旁,拉了她一把,却没有放手,换成十指交握。
夏紫苏心里一颤,自从他生病那次的亲密接触以后,他对她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心安的亲昵。
她低声问:“你怎么亲自来了?”
“高兴!”安煦眉宇舒展,整个人看上去轩昂洒脱,平日里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冷硬锋锐荡然无存,凝望着她的眼睛里,似有一把阳光揉碎在里面,灼灼光华。
夏紫苏脸上发热,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熏暖让人沉醉。
安煦微微一笑,侧身把她另外一只手里的包子拿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
夏紫苏赶忙把包子从他手里抢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又冷又硬的,你怎么就吃了!”
“我高兴!”安煦说着同样的话,拉过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又咬了一口包子下来,眼睛斜厄着飞了她一眼。
夏紫苏见他这样,心头一阵激荡,胸口涨得满满的,收回手,默默地把剩下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吃完。
安煦眉眼含笑,低低地说了句:“傻姑娘!”
夏紫苏抽出张面巾纸擦了擦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嗳,曦光跟你说什么了吗?”
安煦勾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嗯,你有时候还真笨,尽会胡思乱想,陶然大学刚毕业就出来与我一起创办华辉,她是表姐,但比亲姐还亲!”
夏紫苏双颊飞红,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车窗那一边。
安煦双手捧住她的头,把他的脸转过来正对自己,严肃地说:“以后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一定要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许一个人闷头瞎想,这次就这么点小误会,杀伤力堪比一颗原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