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眼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野利旺荣。
“二爷,你来得正好……”
“小蹄子,你急急地往外跑,是要去会你的小情郎吗?”野利旺荣支起手中的剑鞘,抬起妺臧玉兰的下巴,笑道。“都说你生得标致,我只道你是个呆傻的,还没留心过。却原来是在哄我!”野利旺荣凑近妺臧玉兰的脸,在她脸上喷着热气,“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妺臧玉兰原想告诉他虹霓快要流产的事,却不想在无人处,堂堂的横山大王竟是这样一幅幅嘴脸。一时,原本就对野利旺荣极不喜的妺臧玉兰,便熄了向他讨救的心思,冷冷道:“虹霓命都快没了,你倒好……”
“休提那个晦气的丧门星!若不是她,我还不会被你大娘子一阵罗唣!不过也不错,反让我发现了你这个可人儿……”
“大娘子,你可来了!”妺臧玉兰冲着野利旺荣身后高声喊。
野利旺荣一惊,忙回头看卫慕氏在哪里。妺臧玉兰趁着野利旺荣一愣神的空隙,一侧身逃了。
野利旺荣没看见卫慕氏,回头又不见了妺臧玉兰,这才知道被骗了,想骂妺臧玉兰,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只得干骂道:“个死浪蹄子!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
却说玉兰一口气跑到一隐蔽处,才停下来喘口气。她突然想起,自己虽出不得府,阿绰却是可以的。
于是,她顾不得休息,忙又颠颠地跑去找阿绰。所幸的是,阿绰没有出去,正好在马厩里洗马,听得姐姐说了事,道:“姐姐莫急,我去向管事的刘爷说一声,便骑马出去请大夫。”
旁边一个中年模样的马夫道:“等你四处去寻得刘爷来,那丫头早没命了!况且这个刘爷是个磨缠又怕事的!让你去请大夫,便会得罪二爷和二大娘子,依他那样的精明,他未必肯答应你!”
“那可如何是好?”
“人命要紧!不必管他!你自去寻了大夫来救那丫头的命,这里有什么事,我帮你担待着!”
阿绰拱手施了一礼,翻身上马去了。
一顿饭工夫,大夫请来了。
一番望闻问切,大夫取出了纸笔。
“大夫,她的伤情如何?”妺臧玉兰急切道。
大夫抹了抹桌上铺着的处方纸,道:“大人的命我尚且能替她保住,只是必须好生将养相当长一段日子,方得痊愈。”他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下得了手……”
“那腹中的胎儿呢?可能保住?”
“你还想保住胎儿?!!!”大夫瞪大了眼睛。“能保住大人我已是竭尽全力了!”
妺臧玉兰还想求一求大夫,帐子里传来虹霓山崩一般的哭声。
两滴豆大的泪,相继滴落在大夫抹得展平的纸上。
大夫抬头,只见妺臧玉兰扭过头,捂住嘴,不让泪水再滴在处方纸上。从她的指缝里渗出几个字:“开方子吧。”
……
从虹霓处出来,玉兰到院子后面的小竹林里坐了好一阵子,心情平和了,这才往守荣院而来。
守荣院里,阳光均匀地照着屋廊前的空地。细封大娘子正在廊下读一卷书。在一旁喂猫食儿的若南见妺臧玉兰来了,正要去告诉细封氏,妺臧玉兰忙示意不要惊扰了大娘子。
她悄悄来到细封氏跟前,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卷书,上面写着长短不一的一行行字。细封丹秋读着读着,突然抬袖抹起眼睛来。猛地她抬起脸发现妺臧玉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若南道:“玉兰姑娘来了你如何也不告诉我一声?”又忙对妺臧玉兰道:“请坐。”
妺臧玉兰一看,只见细封丹秋眼睛红红,笑道:“大娘子又得了什么好书,竟读得如此动容?”
细封丹秋合拢书,将封面举给妺臧玉兰看,上面写着三个字:长短句。
“长短名?这是何书?我如何没听说过?”
“这是我娘屋兄长帮我从南边寻来的书,它是一种新诗,却是与唐诗又有许多不同。”
“是句子的长短不同?”妺臧玉兰问。
“不光是句子的长短不同,词句间也更显细腻温婉。你看这一首,”细封丹秋翻到刚才她读的地方,“是一位名叫柳三变的人写的,读来甚有滋味。”
妺臧玉兰接过来,上面写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特别是最后一句,我最是喜欢。”细封丹秋道。
“句是好句,不过却悲凉了些。”妺臧玉兰说道。她知道,细封丹秋之所以喜欢这首长短句,是因为它字字正好写在了细封丹秋的心坎儿上。
说来她也是很不容易了。夫君一去两月有余杳无音信,换作别的女子,早沉不住气了。
“天都大王有信儿了吗?”妺臧玉兰将书递还给细封丹秋,问道。
一缕悲伤又浮上细封丹秋的脸。她摇了摇头,道:“没有。皇后娘娘还是只让我等。”
“那大娘子便耐心等着吧。皇后娘娘定然会拼了全力庇护他的。”
细封丹秋点点头,道:“我让你来,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何?”
“皇后娘娘着人传话来了,说是准许你去见令兄一面。”
妺臧玉兰心中一阵惊喜,她一把抓住细封丹秋的手,喊道:“我哥哥果然还活着?”
“自然是活着啦!不然,皇后娘娘如何准许你去见他呢?”细封丹秋的脸上也写满着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妺臧玉兰欢喜得站起来,在屋廊下直打转转。
那只吃饱了的猫儿也过来凑热闹,站在妺臧玉兰面前,抬起头瞄瞄瞄地冲着妺臧玉兰直叫唤。妺臧玉兰弯腰抱起它,将它往天上一扔,猫儿吓得凌空狂叫,四肢在空中舞动个不停。
妺臧玉兰一把接住落下来的猫儿,问道:“皇后娘娘准我何时去见我哥哥?在哪里相见?”
“明日,在宫里。”
“明日?在宫里?”妺臧玉兰愣了。“我一个丫头,如何进得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