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潞州的第二日,楚申和阿大就赶上了大队伍。
楚申借了慕容佑出去应酬的机会,找到林羽乔单独说话:“宇文尚卿那边,我们还真查到点东西。”林羽乔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就听楚申道:“他是南仲宋王的后人。”
林羽乔很吃惊,她知道宇文尚卿不是宇文老将军的亲生孩子,是从远房亲戚那边过继来的,却想不到其中还有内情。
楚申继续道:“我们去过宇文勇的老家了,宇文尚卿根本不是在那长大的,是后来被送去的,送去时已经五六岁,待了不到一年就被宇文府的人接走了。那时大家都猜他是宇文勇的私生子。”
林羽乔道:“若真是私生子认祖归宗就是了,何必要费这番周折?”
虽说宇文勇只有这一个儿子实质上并没有差别,可亲生的和嗣子说到底是有血缘上的差别,这也正是古人最看重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宇文尚卿的身世不可为外人道。我们接下来细细查了宇文勇的事情,发现皇上之所以调宇文家去戍守东南沿海是因为他和南仲的宋王交往甚密。如此才怀疑到宇文尚卿的身世。可这一时无从查证,就铤而走险去诈了一下宇文夫人,结果竟真中了。”楚申想了想,道,“阿大跟我一起查的,还牵扯到了仲国,这事他肯定不会隐瞒慕容佑的,你心里有个底。他若细问起来,你有什么不想告诉他的,也提前想好了对策。”
林羽乔知道他说的是重生的事情,可她此刻思绪很是混乱,一时顾不上这个,问道:“就算他是南仲宋王的后人,也不代表他就跟那个钟离有关系。”
楚申问道:“你这话没错。可细想一下,这宇文尚卿也有让人捉摸不透之处,譬如他为为何要在宫里对你动手。若只是由爱生恨而不管不顾,之后为何没再行动?”
林羽乔一时语凝。
楚申继续道:“虽说只是个猜测,可宇文尚卿手握兵权,不可小觑,他又有这种身世。当此之时,多虑总胜过错漏,毕竟宇文尚卿若牵扯其中的话……这种结果,我们赌不起。”
慕容佑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时无心去深究楚申是如何怀疑到宇文尚卿身上的。
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钟离针对的是莫氏,而且目前尚在初始的阶段,只是利用在京中散布谣言的方式让皇上和莫氏之间产生罅隙,他们仍有充足的时间去摸清和打乱他的计划。
可若把宇文尚卿考虑进去,事情全然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可怕的设想一时如野马脱缰一般乱窜起来,慕容佑及时勒住,赶忙考虑眼下最为关键的问题。
他猛然想到了魏让,顿觉不妙,道:“魏让可是莫家军的肱骨,由他来护送我们,京城中可还有莫氏的势力?”
“我只知道京城的护卫权是分了一半给宇文家的。”林羽乔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在这些事情上的无知。“应该还有一半由江夏王辖制的。”
楚申却摇了摇头:“你离宫后形势有所变化。皇上派了江夏王到安州‘公干’,有一段时间了,他长时间不在,护卫权一定是交由别人暂代。我京中查探的时候,皇上仍未复朝,江夏王也在京中,看来是没有得到出京的旨意。”
安州之前都是莫廷轶自己在那里,皇上还称赞过他自己就处理的很好,那又何须江夏王前去呢?
显然这只是个由头,皇上一定是派了他去找自己。
林羽乔这才明白了慕容佑色变的原因:江夏王如今身在京中,却一无兵权,二有皇上忌惮,皇上若想趁机除了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魏让来护送使团就是皇上的意思!
“这不行!必须让他知道!怎么办?魏让,对,找魏让!”她说话间又想到慕容佑和楚申身份都有些特殊,魏让未必会信,又急道,“我去告诉他,向他禀明身份,他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你冷静一点。”楚申阻止道。“你们都此刻不能动!”
“楚公子说的对,魏让知道又怎样?此刻他不能动,你更不能动。”慕容佑道,“之前蒂影门就是碍着声望,只能对楚公子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却不敢光明正大动他。莫氏也是如此,功勋累累,没有什么大罪,皇上就不能随便动,不然岂不是让所有为朝廷效力的人寒心?我早听说了,莫廷轩这些年虽然有些揽权之举,可对皇上却是十分恭顺不曾逆了圣意,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么想来,皇上就算有心也必难以拿到他的错处。”
“可若是魏让秘密返程,或是传出你在这队伍里的消息,你想想会有什么结果。前者,武将私自行动正坐实了皇上的怀疑,后者则很容易被利用,我们此行是江夏王负责接待,说成是对皇上隐瞒你的下落,用你换了与我国勾结,这罪名可就更大了。”
不论哪个,都足以抄家灭族了。
林羽乔倒吸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不由得十分沮丧。
楚申劝她道:“这些只是最坏的猜测。而且,江夏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对自己处境毫无察觉,他在京中不动,说不定有自己的打算。皇上若真的发难,江夏王就算保不得莫氏满门,自己总是能保得住的,就算他不保自己,也如殿下所说,皇上要有足够的罪名才行。”
可如果皇上有了足够的罪名呢?
莫氏满门主要也就是兄弟二人了。林羽乔想到江夏王对忠勇公的关心和爱护,下意识地就觉得江夏王一定是以护忠勇公为先。
这归根结底是皇上对莫家的心结,甚至连昭璧公主都是局外人。几人谈论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定论,听到更声才意识到夜色已深。慕容佑揉了揉有些疲惫肿胀的眼睛,让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
虽说出现在四海坊的黑衣人都被除掉不曾走漏风声,但谨慎起见,回程路上林羽乔还是扮作慕容佑的随从同行。慕容佑身边的人都是男子,林羽乔的住处要单独安排。好在此行无论到了何地都未多做停留,慕容佑只随身带着七八人,近身服侍值守之事也不假外人之手,这样林羽乔的特殊之处倒也没有外人得知。
潞州总督厉三平也是莫家军出身,与魏让关系极好,他得知使团将至,早早收拾了个位置和景致都极好的私宅出来招待。慕容佑一行住进靠东的品园,魏让一行住近紧邻的镜园。
慕容佑仍是只带了几人近身跟随,他留心了一下品园的布局,发现有个带小院的厢房,就让林羽乔就住进了那里。
林羽乔躺上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虽然不想承认也没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可她隐隐觉得,宇文尚卿已经参与到了这件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