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桃有些惊讶,并不伸手去接。
唯恐叫人误会自己的意思,无期解释道:“姑娘且别多想,因念着姑娘被卖到此地,昨日我们带你出来的匆忙,你身上定是不曾带上什么盘缠的,馀凇地界虽然算不上太远,可你毕竟是女子,有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这话说的中规中矩,却把他二人的想法道得明白,含着就此分别的意思。
果然,经他这一言,乐桃更是不去接那银两,反倒是将头越发的往下低去,簌簌的泪流不止,两手也无助的绞着帕子,直把一双眼哭的通红。
无期惊恐地转向亓野,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竟惹的人家姑娘这般悲恸。亓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懂。
乐桃因为哭了好大一会儿,这会儿引得止不住的打嗝,两个男子立在一旁,因着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此刻也无措,只得任由着这么下去。最后还是阿毓姑娘忍不住犯困打了一声哈欠,这才终结了这场尴尬。
乐桃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的拿着手帕擦眼睛。好大一会儿,才打着嗝慢悠悠的说起话来。
“我没爹娘。一直跟着婶婶他们……”这话说着,眼泪又要下来。无期手忙脚乱的将手帕一把捂在乐桃眼睛上,动作粗暴,可见真的是被乐桃的气势吓怕了。被这一搅和,乐桃呆了一下,很认真的停顿了半晌,总算是没有再落下泪来。
“婶婶家的儿子要娶媳妇,为了凑嫁妆,拿我换了银钱。”乐桃梗着开口。
好大一阵沉默,众人俱是哑口。
“人原来也是可以去换钱的吗?”阿毓满脸疑惑,眸光闪闪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那么,阿毓……”
这话并没有说完就被及时的止住了,是无期很是聪明的预判到这姑娘接下来定不会说什么好话,这才快速的将人的小嘴给捂住了。
然而,这份好意并没有人领会,尤其是当事的女主角。
“哼!”阿毓姑娘恶狠狠的一把甩开无期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气鼓鼓的开口,“我偏要说!”
“那么,阿毓也是可以换钱的咯?能换多少呢?会不会很多?”阿毓睁着亮闪闪的眸子转向亓野,语气满是诚恳,又带着几分骄傲,想来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亓野默默揣测。
这问题……亓野的眉心突突直跳,那么……
“乐桃姑娘可还有别的什么亲人可以投靠?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去处吗?”
不理自己!阿毓姑娘气鼓鼓的瞪着亓野。
无期一脸茫然,不明白话题为何转换的如此猝不及防。
更加震惊得是乐桃,很认真的迷茫了一阵。
“自从我的爹娘离世后,世上只有婶婶一家亲故,但从拿我换嫁妆的事就看得出了,婶婶原来是不拿我当亲人的,那么……”乐桃悠悠开口,却很是坚决,“我就是没有亲人的了,自然无甚去处可言。”
亓野蹙眉,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天大的难题,着实是费神。
“若非二位公子将我从那处解救出来,只怕是要遭受更多的罪,既然没有去处”乐桃略一停顿,似乎做着什么很艰难的决定,“还望公子莫要嫌弃,留下奴婢在身边伺候,公子的恩情,奴婢是当做牛为马的报偿的。”
这一阵说完,乐桃才抬起头来瞧亓野的脸色,目光闪闪烁烁,眼中却有点点带着希翼的女子娇羞。
无期却是紧紧地皱了眉,下意识的望向亓野,见亓野似也一阵不耐,眉头紧锁,心中有了主意。
自方才取出的钱袋中拿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到桌面上,无期生硬的开口:
“这里一共一百两银子,乐桃姑娘今后无论是作何打算,傍身是绰绰有余的。”这便是交代了,果然,乐桃惨白着一张小脸木木的望着他,无期心有不忍,扭过头去,继续生硬着道,“还望乐桃姑娘,今后,好自为之吧。”
无期做这一番交代的时候,亓野沉默不语,没有出声打断的意思,那么,这便也是他的意思了。乐桃听懂了他的话,望着亓野默默流泪。
既然已经交代清楚,亓野便要带着二人离开。
“公子既是悄悄进的林宅,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乐桃的声音突兀的传出,带着刚刚哭泣的鼻音,硬生生的让亓野即将跨出去的腿重新收了回来。
亓野转过身去,朝着她,眼底一片幽深。
“我只想在公子身边求得一席去处,并不会多言。”见着三人重新回来,乐桃眼底燃起一片希望,快步过去揪住亓野的一片衣角。
“哦?”亓野轻笑,意味不明,轻轻地将乐桃扶起,带着万分的温柔,“可惜了一副美人面。”说罢,更是一把甩开手,乐桃被重新拂落在地。
“不妨告诉你。”亓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我三人今日正是要去找那林太守,若是你愿意,替我们通报一声也是无妨的的。”
不再理会乐桃面如死灰的瘫在地上,亓野丝毫不带犹豫的出了客栈。
乐桃软在地上,地上冰凉也丝毫不觉得,只看见无期临走时带着不屑的一瞥,蓦然的流下泪来。她承认,她是带着小算计。从昨日被一同的带回来后,她想了整整一宿,依照她当丫鬟这么多年养成的毒辣眼光,这二人无论是衣着谈吐,还是举止修养,都是顶好的,原想着就此攀附上去,日后即使做个没有名分的丫头,她也该是多么幸福啊,只是未曾料到,那二人看着温润,心却是坚硬如铁的啊。
这边三人出了客栈老远,无期再也忍不住的开始抱怨起来。
“没想到,那乐桃竟然是如此的一个人,果然是人心难测!”好大一阵后,无期带着总结性质的说上这么一句。
亓野一直静静的听着,半晌无言,临到此刻,才淡淡的开口应一句,
“人心向来隔山海,贪欲最是难平。”